赵璧完。
我记得这个名字,何渡那张帕子上,第一个名字就是他。然后再是我,是苏清渝,是裴若辰。
名字越靠前,在“黄昏”的级别越高。
那个叫赵璧完的人瞪着我,瞪着我身后的王墨尘,他终于大笑。一用力,伤口就往外喷血,可他不管,笑得越来越大声,到最后,近乎嘶哑:“唐宴——你他妈的还真是反了,为这个小白脸反了……好啊,好得很!不能亲手宰了你,是我赵璧完没本事。不过你放心,你能逃,你瞧瞧唐子梁夫妻两个逃不逃得掉!”
我什么都没有跟他说。因为他笑完就直挺挺地倒下了。咚地一声,是沉重的躯壳砸在地上的声音。
而在此时,一道烟花在漆黑的天幕里盛开。
是青绿色的,落下时,在天际拖着银白的尾巴。尾巴拖得很长,长到几乎要划到遥远的地平线上,长到姿态有一种缠绵的味道。
——那道烟花,叫做“清霜”。
我站在高塔的最高层,我抬一抬手,就能把银链子似的烟火抓在手心。
天上焰火,塔下,是无数亮起的火把。
我来的时候,塔下黑暗,只有一棵棵不知名的树,密密的种着。原来那是一片丛林,丛林里,潜伏着无数双眼睛。
现在,他们都岀动了。
杀喊震天,咒骂,惊怖的叫喊,刀剑相撞的声音,兵戈撕裂血肉之躯的声音,那些声音一路传到塔顶,我都还能听得分明。
塔下,是一场浩劫。
我像在云端里看这场厮杀。
看得分明,我却无能为力。
我站在赵璧完的尸体旁,他的血还是热的,流在我的脚底。血的生腥气,像极了江水的味道。
“你早就知道?那为何,留我到如今。”
他说:“我舍不得。”
我嘶哑地笑了一声:“不,不,你是觉得,干净利落地杀掉我,不够完美。”
“你演了好大一岀戏,扶汀郡,何渡,行宫,下江南,种种都是假的,不过是要做个样子,告诉黄昏的人,我唐宴反了,因为你彻底的反了。然后以我为饵,钓‘黄昏’的成员上钩。他们来击杀我,你正好,做下埋伏,一网打尽。”
我盯着他,他没有否认。
他完全没有否认。
塔外的那场烟花浩大而漫长,像是永远都开不到尽头。
他在看不到尽头的光里微笑了:“阿砚,你以为你的手就是干净的么?你总有一天要杀了我。亲爱的。只不过,我动手比你快。”
我闭上眼。是的,他比我快。这场战争,我早就输了,在他来扶汀郡说要和我看雨的时候,在何渡死后我却选择不做为的时候,在我抱着他在禁军面前大哭的时候,在我点头要回来他身边的时候,我就输了,是我自己把软肋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是我愚蠢,是我自己缴械投了降。我输的一败涂地。
我慢慢地说,边说话边往他那里走。我咬着牙:“成者王侯败者贼。我认输。但是王墨尘,你告诉我,你有几句话,是真的?”
他答道:“大多都是真的。”
他还是那样聪敏剔透:“只不过时至今日,你恐怕不会再相信。”
我笑了:“信,怎么不信?”
比如说,你那时告诉我,我死了,要下十八层地狱。你也一样。我们都会下地狱。
可是,我再不想在那儿看见你了。
我拔剑。这一次,速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快!
那是我最凌厉狠辣的剑法,它的名字,叫“末世”。因为没有守势,没有半点退让,把自己的要害全盘暴露,以谋取致命的绝杀。这完全是拼命的打法,是伤敌一千自伤一千的打法,是自杀式的进攻。
“末世”要来,谁都逃不过,谁都要变成黄土下的白骨。
可是王墨尘接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