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上,只剩下黄道良三人跪倒在墓碑前。
看着那一座小土堆,宗文佳无声掉着眼泪,握紧的拳头伏在大腿上,心里有太多想说的话到了这一刻仿佛什么也说不出口。
黄道良眼神无采,只是默默的点燃香火,两手作揖,跪着对墓碑磕头上香。
他是害死老爷子的间接凶手,也是老爷子生前托付后事的接担人。
对于老爷子的死,他心怀愧疚,可世间有太多不得已的事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
老爷子希望他能够走在人类的最前端,从灾难中拯救黎明百姓,做一个能够承担世间责任的英雄,同时也希望他能照顾好宗文佳二人,完成他最后的遗愿。
宗文佳跪在墓碑前擦拭着眼泪,撇着头看向黄道良,心里委屈不甘充斥,眼神里满是幽怨。
“带上我吧。”
宗文佳瘪起嘴巴,委屈的神情就浮现在脸上,眼眶里泪水不断打转。
“不行。”
黄道良面无表情,语气冰冷的对着她说道。
“为什么?”
宗文佳不停的用袖口擦着眼泪,直起身子向着黄道良质问道。
湿透的袖衫传来阵阵凉意,本就经过几天劳碌的她,此时只觉得四肢乏力、手脚冰冷发凉。
“不行就是不行。”
黄道良继续磕着头,看都不愿看她一眼。
宗文佳先是一脸错愕,随后神情又转为了悲伤,以一种极其委屈的语气回应着。
“我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
擦拭不完的眼泪一直从宗文佳的眼眶里流出,任她想擦干,却怎么也止不住。
“从一开始老爷子就认定你是解救世人的希望。”
“你醒的那天,我跟小妹走出房门的那天,你在跟老爷子交心谈论的那天。”
“你们所讲的一切。”
“我都听到了!”
宗文佳努力的憋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一想到老爷子已经下葬,一想到往复的日子已经不在,她心里总有一股莫名的难受。
“为什么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却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们。”
“为什么他知道小妹身上一直都有怨气缠身,却还是对我们闭口不谈!”
“为什么他宁愿将后事托付给一个相处没有几天的外人!”
“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们!”
宗文佳抽噎着,心里只感觉异常委屈。
“我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假装自己是一个傲娇的小女孩。”
“假装不知道他寿元将尽,假装小妹体内的怨气没有危险。”
“我不想他担心,不想他为了我们操劳。”
“......”
“我不知道闭门托孤,我不知道宴席道别,我装作一切都很好。”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从你们开始锻炼,泡水药浴,强行修炼功法...”
“直到老爷子出事的那天...”
宗文佳越说越委屈,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裤腿上。
“姐。”,姜尤慧心里也非常不好受,跪在宗文佳身旁对着她说道。
“别拦着她!”
黄道良话语里带着怒气,向着他们吼道。
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吓的一怔,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可老爷子的死,黄道良的心里又怎么不会难受。
国安局大战之后,从废墟中救出他的是老爷子,昏迷两年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也是老爷子。
教他心法,给他配药洗身,将毕生所有传授给他...
“我知道。”
短暂的沉默过后,宗文佳再次开了口。
“你所做的一切,还有老爷子...”
“你们都有更高的追求,有更宏伟的目标。”
“你们所作所为都有目的...”
“就像痊愈之后迫不及待锻炼一样,就像突然消失在商场一样。”
“你不想让我跟你一起去,是因为你答应了老爷子要照顾好我们。”
宗文佳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停顿了一下,不敢继续说下去。
她怕她再往下提起关于老爷子的回忆,让三人都会沉浸在悲痛里。
她强装镇定,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黄道良,说道:
“阻止一场灾难很难吧...”
“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着急的就想赶路了。”
“连自己的父母都没来得及回家看看,你也是怪可怜的。”
宗文佳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会照顾好小妹的。”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背对着黄道良:
“你自己路上小心。”
说着,宗文佳带着姜尤慧开始往回走,两人相互搀扶着,久跪的麻木感令她们走起路来都有些吃力...
“哥...你一定要安全回来。”
姜尤慧回头看了看黄道良,心里默默念着。
“一定要安全回来啊。”
直到黄道良身后没了稀疏的脚步声,才知道她们在山林里消失了,只留下一阵徐徐清风拂过脸颊。
寂静的山岭傍着夕阳,凄惨的感觉悠然升起,几只黑鸦吱呀吱呀的叫着,令本就荒芜人烟的坟地更加悲凉。
那一夜过后,没人知道黄道良在坟前呆了多久,也没人知道他此后去了哪里。
人们只知道的是,他再也没有在泉州辖区里出现过。
......
“老爷子,你一辈子神机妙算。”
“连现在你也算到了吗?”
黄道良跪坐在坟前,两行清泪悄然落下,孤独的感觉渐渐涌入心头。
“你怎么连我也算计啊。”
黄道良轻声苦笑,话语里满是无奈。
此时此刻,只有两行泪水才能让他感觉到他还活着,只有滴落在裤腿上的泪滴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仍在悲伤。
夜很快来临,皓月高高升起。
他坐在老爷子坟前,对老爷子说了很多...
他不知道自己这十几年的时光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回辗转的生活,仿佛离别才是生活的主旋律。
没有哪一段时间能够真正陪伴身边的亲人。
小时候在景城做留守儿童,一年只能见父母一面。
大一点就上山修炼,整日在道观静心,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长大了在泉州读书,身边的亲人都有事要忙,自己虽然整日忙碌,下属傍身,却也是只感受到微薄的温馨。
如今回到家乡未过两年,却又在鲤村昏迷许久,迎来短暂的安生。
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如果孤独才是常态,那他希望此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再次团圆。
也为了所有人都能够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