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轻的吹。
卷着远处田地割断的丰收香味，沿着夯实的主干道，灌到屯里。
一旁的枝叶飘动，掀的沙沙作响。
毛大龙小心的关上院门，瞳孔不住的闪烁着精光。
已经安装上的磨盘边上。李长远正上手抚摸着有些生涩的磨盘。
毛大龙在一旁站定，从来没有如此殷切的想要提起什么：“长远，那个马振华你还记得不？！”
“马振华？”
李长远眯起眼睛，含糊着嘀咕一声：“他们家具厂在城里堵你了？怎么的？
难不成是不许咱们卖这些东西？”
毛大龙先是一愣，转而连连摆动手来：“哪的事！他们家具厂都停摆多长时间了，厂长都扫地去了，谁抓生产啊。
不是这个事，不是这个事。”
李长远没有吭声，看着意图卖关子的毛大龙，心里不住的盘算着。
不是手工品？那能是什么？
总不能是毛大龙顺藤摸瓜，抓到赵家人的把柄了吧？
等等？
赵家人？！
突兀的，李长远想起之前被搁置的那个念头。
黑瞎子沟的家底，家具厂，赵家人，老白家，不能光明正大花出来的钱...所以，要有一个握着大笔钱，还不能被人怀疑的名头。
为了这个名头，本就吃了他抚养费的老白家，干脆来了一出废物利用。
“原来...是这样...竟然这样给串上了...”
李长远双拳握紧，手臂青筋绷起。
一旁的毛大龙心头一紧，格外震惊的盯着李长远。
不是！他还什么都没说啊！
你们读书人反应都这么快的么？就不能给他一点拽起来的场面？
他毛大龙也想出一些风头啊！
“长远...你知道了？”
毛大龙缩着脖子，不知道应该是庆幸，还是应该恐慌。
都说老大太聪明，下面的小弟不好混。
毛大龙也是第一次给人当小弟，他也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知道什么？说说你知道的。”
李长远平缓着情绪，心头盘算着要怎么报复。
虽然把这些事串连了起来，可李长远还真就不知道毛大龙打探出了一些什么。
“不是长远...你的戏太假了...就算让我说，我自己个都觉得没有成就感。”
毛大龙委屈的撇了撇嘴，两肩一耷拉，显得格外沮丧。
很明显，他又误会了。
自以为是李长远为了全他的面子，这才收回了之前准备说出来的话。
见着李长远不吭声，不能让这出戏落在地上的毛大龙，口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今天我见到马振华了。”
许是因为沦落到扫地的缘故，毛大龙也没有称呼职务：“他托人约的我，就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赶忙走开。
我看他那窘迫的模样，想来应该不说假话才对。”
李长远依旧没有搭话，只是抬手摩挲着下巴，思虑着这件事中搅和进来的人。
马振华的加入，更是让本来就够乱的局面，平添了一些风险。
“说了什么？”
声音有些低沉，却明显已经压住了怒气。
对于除老白家以外的人，李长远都能控制住心头的怒火。
“家具厂，这七八年每个月都有一批来路不明的木材进厂，只有支出款项，没有具体到个人。
但是钱，却是实打实的给了出去。”
毛大龙隐晦着声调，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左顾右看。
黑瞎子沟的院子墙头都不算太高，真要是外面有人，还是能够看到一些动静。
“马厂长是这么跟你说的？”
李长远眯着眼睛，反复思考着这件事的真假。
按照道理来说，秦桧还有仨朋友，就算被弄去扫地，保不齐厂里就有一些工人还念着旧情。
大忙帮不上，可要是帮忙看个东西，收集一些证据的话，想来也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这么一来的话，眼下的局势就成了他李长远欠了人情。
不管马振华能从这件事里获利多少，这个情分避让不掉。
换句话说，这笔生意，可能会吃亏。
“哎，不过不止这么些，他还说了，咱们如果有需要的话，他可以把账本弄出来，还能出面指证厂里经手的人。”
看着李长远深沉的面色，毛大龙也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拧巴起眉头，也学着李长远的模样，刮楞起下巴：“不是，长远，这姓马的...是不是在算计咱们？”
李长远嘴角扬起一丝轻笑：“到底是厂长，就算被撵去扫地，怎么又可能甘心。
这老小子，这是准备借着我们的手翻身啊。
不出意外的话，但凡咱们这件事闹大，马振华一准会带人咬死那些打压他的人。
真到了那时候，咱们的事能不能成不知道，反正他的生活，肯定要比现在好上很多。”
听到李长远这么说，毛大龙一下就不乐意了起来。
龇牙咧嘴，晃着膀子：“他姥姥的，这瘪犊子都被人撵去扫地了，还一点都不老实？
真的是...长远！要不我去找我姐夫抹黑进城，把这个姓马的套了麻袋收拾一顿？
他姥姥的...城里人就是心眼多，交情都没有，这就算计到咱们身上来了。”
毛大龙这话说的那叫一个气愤。
晃膀跺脚的架势，大有李长远点头，他就带人去干的意思。
这些天往城里跑的多，加上兜里越发的鼓囊，对城里人的畏惧，如今也消退了不少。
“不慌，不慌。”
李长远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皎洁的月亮。
愁眉思索，就在毛大龙有些毛躁的时候，突兀的开口：“大龙，你说我要是当咱们黑瞎子沟的会计，怎么样？”
李长远当黑瞎子沟的会计？！
虽然不知道话题怎么跳到了这里了，可只是想想，毛大龙就觉得一旦成了，往后就全是好日子。
李开田这个大队长一心想要黑瞎子沟富裕起来，这是屯里人都知道的事情。
只是弄了这么多年，确实是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可李长远不一样，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生，还是自己人！
如果他拿下会计的位置，加上一个闷不吭声的王满仓。
只要屯里人不到外面显摆，谁能知道他们黑瞎子沟偷偷摸摸的挣钱？
屯里人都能挣钱，更别说他毛大龙这个李吹铁杆。
有好事，他就不信没他毛大龙的份儿！
当即两手一拍，一副磨刀霍霍的架势：“长远你说咱们怎么干？要不然找个由头把人约到山里，找个地方给收拾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