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唐缓是被人使了大力气推醒的,在天还未大亮之时。
期望中的美梦到底有没有做,她是记不得了,她只知道,若是再不醒过来,定会叫那人推的吐血三升。
唐缓只睡了两个时辰,勉强睁眼时眼睛有些酸,却并不妨碍她看清床边站着的人。
楚六难得正常的穿着男装,手中提了个包袱,见唐缓睁眼,突然朝着她诡异一笑。
唐缓一大清早便如见了鬼一般,蓦地从床上坐起来,彻底清醒过来后瞪着楚六道:“你怎么不敲门就随便进来?”
楚六嗤笑道:“我敲门敲得门都快掉了,可是敌不过一只睡死的猪啊。不过你这毛都没长齐的丫头有没有门倒也没什么不同。”
唐缓懒得与他争口舌,白了楚六一眼道:“幼稚。”
楚六将手中包袱往唐缓身上一甩,命令道:“换上。”
唐缓将包袱打开,里面是一套藏青色男装,面料中上,样式却并不特别。她将衣服向旁边一甩,似笑非笑道:“怎么,软柿子捏惯了,如今竟犯病到你穿女装我可以穿女装,你穿男装我还得陪着不成?”说着便拉起被子蒙住头,连看也不愿再看上一眼。
本以为楚六会就此作罢,不料他竟仗着力气大,一把将唐缓从被子里拎了起来,唐缓被吊着脖子一时呼吸困难,却听楚六幸灾乐祸道:“你是不是还做着白日梦,想着依仗我那好师兄来着?”
唐缓没回答他,此时便是她想也回答不了,只得听他自顾自继续道:“如今找麻烦的人全部撤走,师兄昨晚便启程去了晏城,如今这里只你我二人,我这话,你想听得听,不想听也得听。”说着,手一松,将唐缓甩回床上。
唐缓只着重听了前半句,此时伏在已有了些微潮气的棉被上,一时间自嘲地喃喃道:“为何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呢……”
楚六没再理会她的话,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唐缓还是晓得的,她没再废任何话,只一刻钟便全部收拾妥当。
跟着楚六结过宿费出了客栈,看他样子却不像是要赶路,也不知是要去哪里。
走了一会儿,楚六突然开口对她道:“怀城内史老来得子,今日会摆满月酒大宴宾客,待会你随我去赴宴,开宴之前与府中公子小姐们在一起时,向他们打听打听这个东西。”
唐缓瞟了一眼楚六手中的纸,纸上一块青铜令牌分成三部分,其上所雕正是虎纹,唐缓见识不多,却也识得这是调兵虎符。
原来他们的目标竟是虎符,只是不知这块符调的又是哪一队的兵。
楚六的手指停在中间那一部分图上,强调:“只这部分。”
唐缓细看了一眼,发现中间这一部分单独拿出来看,竟像个精致小巧的笔架。她收回目光,却听楚六压低声音又道:“莫忘了,你若是耍什么花样,我定会叫你后悔。”
唐缓不由的被这威胁气笑,挑眉看向面前做中年装扮的年轻人,“楚六,你说会不会有这样一天,你今日所在乎的这一切,都毁在我手里,事情因为你的偏执而变得再也不受你控制,一切都离你今日的目标越来越远?”
楚六对她这番话嗤之以鼻,笃定道:“绝对不会有那样一天。”因为他已经决定,出这怀城之日,便是她丧命之时。
***
一路行至内史府门处,二人被引入府中,楚六留在外厅,唐缓由于年纪小,便入了内厅。楚六伪装成前来怀城定居的鳏居茶商,借此喜事前来拜会内史大人,所上贺礼自是叫人移不开眼,因此得了内史大人青眼。
唐缓从前看地方志时,对一方内史的俸禄略微了解,眼拙如她,也看得出这内史府的奢华,已快与朝中一品大员的府邸平起平坐,想也知道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小城,这位官老爷到底贪了多少银两去。
从早上看到楚六开始,她便多少猜到了他的打算。与其说他跟随钟晹绥去往晏城,倒不如说他在替人监视着钟晹绥的一举一动,当然这只是她的感觉,却不知钟晹绥对其中之事究竟知道多少。
如今楚六居然还想让她帮忙打听,简直是做他的青天白日梦。
唐缓在第二个转弯处甩开了府内引路的侍者,想着如此讲究的府邸一定有偏门后门之类的地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后院的小戏台上已经开始唱起戏来,一时间台上鼓乐齐响,台下众人不时交谈几句,真是好不热闹,她便避开那处,朝着人少偏僻的地方走。
凭借着令人不敢恭维的方向感一路走过去,唐缓虽然成功避开了人,却也成功地失去了方向,最后不得不在一处小院子前停下来。
唐缓努力回忆了一下,确定此处之前并未来过,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走出两步,不料发丝被小院门口低矮柔软的新枝勾住,她使劲一拽,早上勉强梳起的发髻索性彻底散开,一头青丝全部披散下来,这下子倒是省了她的力气,终于不用再去解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