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阴祟之地?
李辞旧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以至于第二天上班时精神恍惚,挨了上司一顿痛批。
他在网上查了下这个词的释义,吃过晚饭后,在家中休息了两个小时养足精神,约莫10点半的时候,出门叫了辆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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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理工大学。
依山而建,傍水而生。
学校的深处,有一栋废弃的宿舍楼。
关于这栋宿舍楼,各种各样的传闻在学子间流传。
近五年的时间里,就有三个女生坠楼而死。
三个女生都是从五楼公共盥洗室的窗口同一位置跳下,奇怪的是,她们寝室的位置明明都不在五楼。
即使是要跳楼,干嘛非得跑到特定的楼层?
最蹊跷的是最后一名女生,当时校方为了安全,在各宿舍楼加装了牢实的防盗网。
还是没能阻止这名女生坠楼身亡。
防盗网被破坏出一个巨大的窟窿,缺口处铁条,在巨力作用下被拉伸,扭曲,变形,最后断裂。
死者遗体上的伤痕与这些特征一一对应,就好像是这具身体硬生生撞破了防盗网一样。
当然,这些都只是传闻。
迫于舆论压力,校方不得不停止了这栋宿舍楼的使用,还公开辟谣,说这是因为宿舍楼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需要择日重建。
于是,宿舍楼周围的警戒线变成了一排工地围挡。
可是工期却迟迟没能展开。
这无疑加深了学生们的猜测——宿舍楼五楼有不干净的东西。
李辞旧来到这栋宿舍楼前,看到围挡缺口处站着七八个人,光影晃动。
摄影机、补光灯、反光伞等装备一应俱全,是一个拍摄团队。
有两个人离团队稍微远了些,其中一个梳着脏辫,穿着轻薄,嘴里叼着一个细烟的女人,吐了一口烟雾,问道,“军哥什么时候到?”
另一个眼镜男答道,“再等等吧。”
“等?说了好了10点集合,都11点了还没个人影,哼!耍大牌破德性!”女人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
“那边来过信息了,这会儿在改剧本,估摸着快了。”
“剧本?我的直播可从来没有这玩意儿!”
见女人要走,眼镜男连忙拦住,劝道,“姑奶奶,配合一下吧,这机会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争取过来的。”
“军哥多大的流量啊,随随便便一引流,咱不就火了?
“又不是要你如何如何演,待会你们会分成两队,你就按自己的风格自行探索到五楼。”
“到了五楼在公共盥洗间,你只要突然像失了魂一样,直勾勾走向窗户就行了,军哥到时候会把你扑倒救下,多简单!”
“让观众自行脑补才是最好的直播方式,不要担心啦,这趟咱只是个配角,有问题也是军哥那边担着。”
女人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选择离开,又掏出一根烟点上。
这时,眼镜男注意到逐渐走近的李辞旧,上前作了个禁止通行的手势。
李辞旧无意与之纠缠,假装掉头,走出那群人的视线后,再重新贴近围挡,走了一会儿,找了低矮的地方翻了进去。
围挡内草植地已经杂草丛生,长到及膝的高度,宿舍楼门口零星停放的自行车锈迹斑斑。
进入宿舍楼,里面昏黑一片,李辞旧打开手机灯光。
入楼厅一边是一间传达室,另一边是楼梯,两侧延伸出去是两条长长的走道,走道两边,一间间寝室整齐排列着。
墙上挂着的白板,字迹模糊不清,空气中弥漫着腐朽、阴湿的气息。
李辞旧直奔五楼,找到公共盥洗间。
盥洗间三面各有一排水池,尽头水池上有一扇窗,窗户后面的防盗网上,赫然有个巨大窟窿。
侧面墙壁上开了一个门洞,往里是一个卫生间,共有五个蹲位。
第四个蹲位的把手上挂着一个吊牌,上面写着,“已坏,暂停使用。”
李辞旧想了想,将那块吊牌摘下,挂在了第五个蹲位的门把手上,开门躲了进去。
从这里,通过隔板上方空间,正好能看见窗户外的月亮。
半轮弯月,静静悬挂在空中,在阴云丛中时隐时现。
时间已经到了11点35分。
只要再等待25分钟,就能验证父亲所说的话,验证那个世界的真实性。
他下意识的摸向裤兜中的硬币,指间的触感让他安心了一些。
此刻空间内极其安静,只有夏夜的虫鸣声和水滴滴落的声音。
像是外间的水池上,某个水龙头没有关好,一滴一滴,传来极有节奏的清脆滴答声。
这声音吵扰得李辞旧心烦,本想出去检查一下水龙头,下方响起了一阵喧哗声。
直播团队入场了。
他只得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若是被他们撞见,少不了一番解释和纠缠,那还怎么展开对着月光转硬币的行动?
没人会选择进入到一个失修蹲位,这里是安全的。
李辞旧想着,关闭手机灯光,周身彻底隐没在黑暗中。
失去光源后,人类对黑暗和未知的本能恐惧感,逐渐攀上心头。
在这狭小封闭的空间里,听觉上传来的任何一丁点的感受都被放大数倍。
那清晰的水滴声,像是直接在耳边炸响。
突然,手机响起了来信提示音。
正全神凝听外面动静的李辞旧如触电了一般,猛一哆嗦,手机从指尖滑落。
慌忙伸手抓住,才避免了手机掉入便池坑洞的厄运。
信息是他的好友,大学四年的同窗,周寒发来的。
大学期间两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毕业分别之际,周寒将珍藏了四年,容纳了240G学习资料的硬盘送给了他。
周寒:“在干嘛?”
李辞旧关闭了来信提示音,回复道,“夜探女生宿舍。”
周寒:“求番号。”
李辞旧:“???”
周寒:“出来看球,我请客。”
李辞旧正要编辑消息回复,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有人来了。
他忙将手机熄屏。
只听见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哐嘡一声四号蹲位的门被推开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一股浓郁的臭味袭来。
李辞旧忍着臭味侵袭,心里咒骂不停。
外面有人喊道,“仲杰,拉完了没?”
“快了。”
过了一会儿,隔壁响起了冲水声,仲杰惊呼一声,“草!”
“怎么了?”
“蹲坑堵了,妈的,溅老子一腿!”
仲杰连呼晦气,与另一人斗了会嘴,边聊边干起活来。
“搞快些,军哥他们差不多快来了。”
“布置这么多光源,会不会看起来有点假?”
“你懂什么,后面是英雄救美的戏码,要特写的。”
对话声到此戛然而止,关于两个人的一切声音都没了,连搬动设备时发出的摩擦声也一同消失。
外面的两个人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水滴声复又明显起来,那独特的节奏,像是脉搏在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