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乱了方寸，哪有这么练弓的？”
王老大看着院内摇头。
路南在练弓，一下下的，拉满了弓。
不过，气息乱了。
王老大狩猎多年，箭术也精，自然知道这气息乱，是因为体力不支的缘故，体力不支，再练弓箭，那就是落了下乘。
不仅起不到什么效果，反而容易伤了身，养成坏习惯。
“路家二郎在门口摆了五碗酒是干什么？”赵师傅一脸疑惑。
刚才，他看到王老大给路南帮忙，将桌子放在门前，摆了酒。
“不清楚，可能是招呼陈家人。”
王老大内心有些欣慰，路家老二总算是看清了形势，认清了自我，选择了退让。
如此，至少能保得住性命。
吃绝户的事以往倒是不多见，就算是要帮衬讨要吃的，也多少会顾忌一些，也就是这几年世道越发艰难，吃绝户的事才多了起来。
然而，就算是这样，像陈家这个样子，也是极其少有。
王老大估计，应该是两家有怨的缘故。
······
正午刚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燥热。
路家院子，一片安静。
几个妇人躲在墙角边上，不远处，黑巾蒙眼的青年一下下地拉弓。
热！
炙热！
从里到外的滚烫。
白界，是路南将自己视野沉沦后看到的那片白茫茫的世界的称呼。
天空中，挂着象征着箭术的弓。
底下漂浮着天平秤，左边是血，右边是棺。
此刻，那滴血液在不断地颤动，一丝丝肉眼可见的血丝不断地抽丝剥茧，散入四周虚空之中。
血，越来越少。
伴随着路南一次次地拉弓，天空中的弓也越来越明亮，如同一轮挂在高空的月。
“快速炼化白界中的血液，同样会给我的身体带来巨大的负担。”
路南感受到身体的疲惫，那种如同通宵了一天一夜后的乏力，让他几乎拉不开这张弓。
终于——
天上的弓发出一阵莹莹之光。
箭术入门，可提升，重4铢！
一道煌煌之音响彻白界虚空，随即那张弓爆发出一团惊人的光，一道光从其中分化而出，在外头倒转一圈，化为一根箭矢落入弓中。
光芒敛去，一道光影朝天一箭，箭若流星，最后又归于先前的模样，只不过，此时的弓却是多了一根箭矢。
“弓有了箭，才算得上是弓箭！”
“弓箭圆满，才算得是箭术！”
尽管还是箭术入门，但路南却瞬间感受到了不同。
自己的门面之上，眉心之处，隐约间，似有触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跳动了一下。
而后，看向门外，却见那黑暗之中，有数道移动的轮廓在不断地靠近。
那几道轮廓却是人形，一晃一晃的，如同接触不良的灯带。
有人朝着这里而来！
路南已经听到了对方的交谈声，陈家老三声音最大，其次便是独眼龙陈鼠，其余之人倒是沉默居多。
四周，偶尔有人形轮廓闪动。
想来是那几个妇人。
路南心中有所明悟，四铢箭术让自己的感官得到了不小的提升，因此，能让他从声源中判断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只不过，这种轮廓是伴随着声响来判断的，若是对方不动了，那自己便也无法察觉。
所以，才会有轮廓闪动的情形。
“三叔，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好？”
“怎么不好了？那瞎子自小瞎了眼，性子早就毁了，等他来办，啥时候能成事？最后还不得我们帮忙？”
“就是，那小子上次还数落了我们陈家，也不看看他是哪根葱？”独眼龙的声音略微高昂。
其他人不知道真假，顿时变得义愤填膺。
不过，陈老三还是拿出了姿态，说道：“都是自家人，没必要，真的没必要，也不知道二郎回来了没有，要是没回来你们去寻一下他，让他按照我们的规矩来。”
“嗯？怎么回事？谁把桌子放门口这了？成什么样子！真的是没一个眼力劲，快搬走！”
陈老三看到了门口挡着的桌子，顿时怒道。
独眼龙见桌上放了几个碗，眼珠子一转，跑过去一嗅，顿时笑道：“哈哈，是酒啊！”
其他人跟着笑起来。
独眼龙仰头就要喝，却听到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
“谁抬的棺？”
独眼龙狞笑一声，今天他们有备而来，又怎么会怕了瞎子？
当即就要将碗摔了那装酒的碗。
下一刻，陡然一声惨叫，独眼龙的身子踉踉跄跄地倒退回去，鲜血滴滴答答地落下。
一只眼眶里，插着一根锈箭。
咚！
咚！
心狂跳。
路南甚至能感受到那股如擂鼓一般的心脏巨音。
他一箭射出，另一只手抓住第二根箭矢，怒喝道：“抬棺喝酒，喝酒走人！”
“不走，便如这般下场！”
声如雷霆。
“儿啊！我的儿啊！反了天了，真反了天了！老五，老九，给我打死他，打死这个畜生！”
陈家老三低头看着嗷嚎不已的独眼龙，愤怒冲昏了脑袋。
可惜，人终归和山狼不同，后者越是见血越是疯狂，而前者，见了血，兴许就丢了胆气。
路南拉弓搭箭，箭不发，人不敢上前。
最后，那几个陈家汉子便被自家妇人拉了回去。
“外头的两位，喝一碗？”好一会，路南长出了一口气，走到门前，拿起一碗酒，朝着外头举了举。
“不了不了！”赵师傅吞了一口唾沫，转身离去。
王老大走过去喝了一碗酒，忍不住问道：“你是有意射那陈独眼的眼睛的？”
路南点了点头。
王老大感慨道：“厉害厉害！要是我也不一定能做到，不过，准头是有了，这力道就差了不少。”
王老大经常狩猎，能看出陈独眼箭伤的大概。
“要是你不是双眼失明，跟着我进山狩猎也不是不可能！”喝了两碗酒，王老大倒是有些惜才了。
“会有机会的。”路南说道。
王老大没当一回事，瞎眼这个缺陷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即便路南提升了自身力量，但山林狩猎，变数太多，没有一双好眼睛，是干不了这事情的。
“你多休息休息，我先回去了，可惜，没射死那独眼，那家伙可不是安分的主，以后怕是会找你麻烦！”王老大提醒道。
“放心，他没那个机会！”路南点头说道。
王老大心中没来的打颤了一下，匆匆地告辞离去。
回到家中，便看到妻子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不是抬棺去了么？怎么回来的那么快！”
“没抬成，我们刚回到的时候，陈家的人就已经抬棺出去下葬了。”
王老大说道。
妻子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既然没抬成，这时间就耗得多了点。
“你不会是插手进去了吧？”
面对妻子的警告，王老大却没了以往的慌张，而是苦笑道：“你放心，没有你的同意我怎么会做这事？这次，是路家二郎自己解决的。”
“二郎？他有那本事？难道说是认怂了？”妇人恍然道。
“没！这二郎，也是有两下子的。”王老大连忙将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
妇人听完，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直呼道：“不得了了，这路二郎！”
嘀咕了几句，她忽然说道：“你明天带点酒去和二郎喝两杯。”
王老大眉头一跳，一脸不信地看了妇人一眼，道：“你说什么？”
平日里妇人就不怎么赞同他喝酒，而路南又是她十分嫌弃的人，可以说喝酒+路南，算是叠了两层BUFF。
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升起了？
他扭头过去看了看天。
下一刻，耳朵一紧。
妇人捏着他的耳朵，一只手叉腰道：“没脑子的家伙，那路二郎有这本事，你还不好好和他交流交流一下感情，等人家发达了，还轮得到你？快去！”
说完，自个儿也是起身出门。
“你去哪？”王老大叫道。
“去看看陈家妹子，我寻思着我们上次说二郎的坏话指不定被听到了，二郎要是心中有怨，我就从陈家妹子这里下手，准没错。”
听着大门关闭声，王老大不住地摇头。
“至于么？至于么！一个瞎子，他那箭术再厉害也没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