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伯，那是什么人？”
等对方走开，路南走过去询问。
“刘老家的后生，说是要定酒水招待县里来的贵人，难得啊，我这些天就想着将铺子关了，现在这种时候，粮食可是金贵着，用来酿酒太奢侈，没想到来了这么一个大单子。”
梁伯心情似乎很好。
“不和你说了，要不要买酒？这几天铺子不对外卖酒了。”
“买，带瓶！”
大哥的遗物要下葬，便不能少了酒。
记忆中，大哥对酒还是有不小的需求的。
每次要出去打猎的时候，必然会喝上两口，说是壮胆。
后来，就慢慢地习惯了。
路南拿了酒，听到了梁伯搬动工具声，还拉上了门。
刘老是向阳村三老之一，所谓的三老是县里面钦点的，没有官身，但颇有权力，专门负责村里的教化。
可直面县里的官老爷。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三老比亭官更加亲近官场，是县里老爷行走在村里的化身。
县里来的贵客，起码也是大户。
路南想道。
此事与他无关，他以箭矢敲打地面，朝着王家走去。
······
猎人队有不少，有的住在村子边，有的住在村里。
有的封了弓，有的还时常狩猎。
王老大正是那种经常狩猎的猎人。
此刻，他正在家里坐着，拿着布条擦拭着弓箭。
弓箭是猎人的刀，吃饭家伙，养护得当，自然能得心应手。
“你猜刚才我去打酒的时候碰上了谁？”
王老大喝了一口酒。
酒壶放在边上的木凳上。
猎人基本上都有喝酒的习惯。
不远处的妇人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说道：“叫你别喝那么多，伤身子。”
“早和你说过了，干我们这一行，得有这个壮胆。”
“今天又不出猎。”妇人数落道。
“时刻准备着。”
“滚！”妇人骂了一声。
王老大笑呵呵地妥协，将酒水放到边上。
“你说你碰到谁了？”妇人脸色才好了一些，接着他之前的话问道。
王老大不敢瞒着，说道：“路家二郎。”
“那个瞎子？你去了路家那边？”妇人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我可警告你，别去掺和那档子事。”
往常瞎子路南基本上都是待在屋子里，最多是在门外晃悠，距离梁伯酒肆可是有一段距离呢。
而王老大和路胜以前就是一个猎人队的，对路胜颇为敬佩。
所以，妇人免不了多想。
“没这回事，三老和那姓秦的都不管，我哪来这本事管？”王老大说道。
“就是，三老和秦平都是当官的，本来这种事就应该他们来管。”妇人附和了一声。
“唉~现在这世道越来越难了，上面的大人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会想着开天河，这劳役是一波接着一波，总有一天我也没法子逃过一劫，到时候——”
“别胡说，我听说最近县里有一名大师，颇为神异，脑后有金光呢，我想办法给你跟大师求一张符纸。”
“这——算了吧，脑后有金光，怎么听着不靠谱。”王老大说道。
倒不是他见多识广什么的，而是因为要花钱。
这玩意一听就知道花销不小，这两年山林狩猎越来越不容易，尤其是路胜离开之后。
“你别管！”妇人说道。
这个家还是她说了算。
“你没去路家那边，那就是瞎子跑到梁伯那了？”妇人惊讶地道。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事，路胜在的时候，偶尔还能看到他带路家二郎在村子走动，路胜一走，路家二郎便跟那深闺怨妇似的，十天半月都不见出一次门。
妇人啐了一口，骂了几句。
村子里，没几个人能对路家二郎感官好的，就算是态度好，也多是因为路胜。
“可怜了那陈妹子。”
王老大点了点头，感叹一声。
“那瞎子都这个时候了，还去买酒喝，真的是没救了。我们几个当初还聊了这个，刘老二说：没了路胜，老路家——得垮！”
“是得垮！”妇人重重地点头，“路家二郎那种窝囊废，换做其他家，早被吃空了，没了路胜，不垮没道理。”
“唉~算了，我们少说点吧。”王老大默默地擦拭弓箭。
“怕什么？他还能跑到我们家门外偷听不成？”
妇人没好气地道。
咚咚咚！
“王叔在么？”
妇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王老大。
这，怎么说得那么准？
“叫你别乱说吧！”王老大起身开门。
对于是否被瞎子听了去，他没放在心上。
一个瞎子而已。
“王叔！”
门外，瞎子黑布裹住眼睛，安静地等候，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叫了一声。
王老大仔细看了一眼，没发现路南脸上有什么异样，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
背后说人坏话，要是被抓了现行总归是有些尴尬的。
幸好，目前看来，瞎子是没听到。
他回头用眼睛丈量了一下门口到屋内的距离，心中彻底放心。
这个距离，自己伏在门前偷听也不一定能听得着。
“路家二郎，你来我这干嘛？”王老大没好气地说道。
任谁差点被偷听了‘小秘密’，都会心中不爽利。
尤其还是路南这种不受欢迎的人。
要不是因为路胜的情分，他都想直接撵人了。
“我大哥在的时候，常常听他提起您！”
“啊？真的假的？”
语气似乎有些惊喜。
“真的！”
必须是真的。
路南暗道。
反正此事算是死无对证，总不能老哥还能跳出来否认吧？
“唉~胜哥真是可惜了。”王老大语气不自觉地都平和了一些，看着路南，眼中也没了太多的厌恶。
人开心的时候，看仇人都觉得没那么可恨了。
更何况，眼前之人是路胜的弟弟。
“咳咳~”不过，这时，屋内传来妇人的咳嗽声。
王老大脸色微微一变，收起了温和的表情，淡淡地道：“胜哥是胜哥，和你没关系，要是你过来一趟就是为了说这事、攀关系那就错了。”
“当然不是。”路南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那就直接说吧，我现在可没时间听你多说。”王老大恢复了猎人桀骜不驯的模样。
“我认识的猎人不多，王叔算一个，所以，我想跟王叔买几根箭矢。”路南深吸了一口气，在王老大不耐烦的情绪达到极致之前将话道了出来。
“买箭？”
“买箭！”
“买箭干嘛？”
“杀人！”
王老大心头一跳，猛地抬眼看向路南，阳光下，瞎子的身影竟然有几分的刺眼，让他眉头一阵跳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