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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一拍即合(1 / 1)

宁宴这个补阙做得确实不痛快,甚至可以说极其痛苦。

一则他玩不来文官那一套,也猜不透同僚们的心思,一句请吃饭的客气话在那群人听来能有八层言外之意,他第一次为“自来熟”和话多而感到惆怅,如此境地之下,不出一个月他便彻底闭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二则他的同僚俱是满腹经纶的才子文豪,皆有使职在身,唯独他无所事事,虽也会吟诗作赋,但同僚的话题总参与不进去,加之他乃武将出身,年方二十,而同僚皆文士,多已年过不惑,阅历与眼界大相径庭,实在玩不到一起去。

宁宴很快便被这种无形孤立的处境折磨得形容憔悴。

文御理解宁宴的感受,也明白裴靖的心意,但他觉得与其做太子司直,远不如去到中枢,宁宴得趁年轻赶紧学习为官之道,总不能永远是官场愣头青,目前还是以学习为主,公务则由旁人操心。

显而易见,裴靖便是这个操心的“旁人”。

拾遗补缺需得常常写公文上封事,隔三差五还要组织廷议进谏、荐举人才……这些活动宁宴一概不会,文御又不愿自己写给自己看,于是便借了个帮手。

这可苦了裴靖,白天守在宫观,晚上还要去东宫加班。

更离谱的是,宁宴居然敢把唐少师请来教她,她不但要代写公文,还要挨唐少师的指正与训斥。

唐少师指点训诫且自罢了,文御时不时也要过来对她指指点点,“匕首投枪,锋发韵流,好是好,却易惹祸上身,为官最忌如此,当向奚郎君学习。”

你看不惯你怎么不帮他写?

裴靖不停地翻白眼,心里的怨气能养活全大邺的怨鬼。

既然文御总提奚迟有多好,她决定让奚迟来干这个活。

可怜奚迟尚不知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正沉浸在酒肆生意颇有起色的喜悦之中,一回来又被告知文御希望他可以去东宫驻守一段时间,一想到往后日日得见裴靖,他更是喜不自胜。

不过很快他便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了,护卫文御是次要的,给宁宴代工是主要,且自他顶上来,裴靖便再也不来东宫了,好在可以随时找借口和裴靖见面,比如文御最近很宠信一位名叫杜鉴的太子司议郎。

“杜鉴?”裴靖思忖许久,对这个人名有点印象,但对其本人好像没什么印象,“何人?是新官吗?”

“四十岁,原任职考功司,连坐元青案。”奚迟支棱着腿靠在床头,神情散漫,脸颊染了一层暖融融的薄粉,眼睛里浮着浅醉的朦胧,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长得不高,常常带笑,很温和,任谁见了也想不到他居然会是望京阀阅之首,追随者甚众,我这次去望京便遇到过阀阅盛氏出游的盛景,虽比不上李氏规模浩大,却远比李氏豪奢荣华。”

听到这里裴靖终于想起来,她曾在文御跟前见过杜鉴,那人个头跟她一般高,颇具君子之风,说话不紧不慢的,对她也很有礼数,一看便是高门大户出身,没想到竟是郡望之首,“殿下欲扶持南方士人以对抗秦国公?”

江南各州郡望势力确实不可小觑,尤以陪都望京为甚,此地战事罕见,经济发达,生活安逸,宗族绵延不绝,因而出现了数个百年望族,为首的杜盛两家生根远至四五百年前,祖辈自魏末至前朝屡任高官,外戚四族在其面前都只能算是新朝新贵。

只是世家大族体积臃肿,画地为牢,早已陷入积重难返、宿弊难清的僵局,再加上那股连皇族都瞧不上的傲气,自本朝立国伊始便江河日下,江南腹地那么多高门大户,至今也只见一个杜鉴在中枢闯出名堂。

“我听闻他们南方士人不舍家乡,多在江南诸道迁转,或聚集在望京官署,仕途如此潦草,门庭恐将败落,当真有力对抗秦国公?”裴靖有些质疑这位杜魁首及其带领的望京门阀。

“殿下打算先启用官署的旧人,再借春闱选一批新人。”

文御用的还是先帝用过的老办法,以量取胜再择优。

倘若大凉基业能够一直稳定在北方,重新扶持南方士人倒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南士背井离乡北上,家族势力再大也总有莫及之处,他们能够依靠的只有皇帝一人,自然会尽忠竭力,只要文御驾驭得当,即使这些南士将来举族迁移至北方,也很难再成李沈王徐这般规模。

“结党营私是无可避免的,但只要及时遏制,于大凉、于百姓也还是有利的。”奚迟话音浅浅,神色越发慵倦,身子一歪窝进裴靖怀里。他抖抖粉红的耳朵,眼睛里水濛濛的,像被清晨的露水沾湿的花瓣,“你要不要亲亲我?”

裴靖尚沉浸在对杜鉴的思索中,没有理会他。

作为南方士人,能够在北方士人具有压倒性优势的大邺成功入仕已极为不易,而能够在北士占八成以上的中枢站稳脚跟则更不简单,毕竟绝大多数南士官员最后都会因为“不舍家乡”而离开中枢去往望京。

时间再往前推,杜鉴才三十多岁便已入得前行任职,即便是北士出身的进士,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多在州县簿尉或校书郎等官位上熬资历,关系硬的也不过任职水部、虞部等后行,而他居然可以越过二十四司升迁途径,超迁吏部要据之职。

此等惊世骇俗的履历,非踔绝之能并根深大树俱备不可得见。

杜鉴有才毋庸置疑,他背后的大树会是谁?

若是元青,依他的升迁速度,二人之间必定关系匪浅,可若是元党核心成员,他不太可能还有机会到东宫门下坊任太子司议郎。

“他呀,”奚迟轻轻哼笑,言辞之中尽是鄙薄不屑,“他可比左承恩识相多了,元青之所以败落得如此迅速,得多谢这位常年忍辱负重的杜司议帮忙!”

原是杜鉴在文御刚刚受封太孙不久之后便主动投诚,称其手中掌握了很多可以扳倒元青的证据,他一直看不惯元青嚣张跋扈、迫害无辜同僚、颠覆大凉社稷的无耻行为,无奈人微言轻,只得忍气吞声潜伏多年,只待明君现世拨乱反正。

这番大义凛然的说辞狗都不信,文御又怎可能相信,不过说出去确实很好听,又正好赶上需要扶植心腹,遂答应与之合作。

至先帝驾崩、东宫掌权,双方始密切往来,待元青一倒,文御当即投桃报李,将其收入麾下,任职门下坊。

倘若顺利的话,等文御登基,杜鉴便可以东宫旧臣的身份进入门下省,前途不可限量。

裴靖不留神掐住了奚迟的耳朵,“南士这是早就起了入仕的心思啊!”

看来那些向来自诩“翩然天地之间,得乐山水之志”的散逸文人内心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洒脱超然、傲世绝立,无非是未逢其时,若时机恰当,他们亦想算计这泼天权势,扶摇直上。

“哎呀疼……谁不想做第二个元青呢,哪怕最后声名狼藉功败垂成,也好过从未登上巅峰。”奚迟将她的手从耳朵上拿开,握住藏进被子里,又娇又委屈地仰首看着,“卿卿,我们很想你,我有些醉了,我好可怜啊……”

裴靖蓦地脸颊爆红,触电似的想要缩回手,无奈奚迟攥得太死,她使了好些劲儿都没能抽回来,“这里是东宫,宴哥就在隔壁,你给我收敛些!”

话音未落,隔壁突然传来琵琶音,铿锵如金迸石裂,激荡如关下厮杀。

听了一会儿,竟是半阙破阵乐。

奚迟的拳头硬了。

裴靖没好气地跳下床,去隔壁看看这人半夜三更不睡觉在搞什么幺蛾子。

“被窝我都暖好了,你看完一定要回来!”奚迟扯住她衣裳拍拍床,眨着春水欲滴的桃花醉眼,不答应就不让走。

裴靖好说歹说才让他松开手,出门拐弯一脚踹开了宁宴的房门。

宁宴正光着膀子坐在地上弹琵琶,紧实精瘦的肌肉块在四周烛光的辉映下泛着橙红的色泽,他摇头晃脑地沉浸在破阵乐的激烈氛围中,房门发出的巨大声响吓了他一跳。

乐声戛然而止,他将琵琶掩在胸前,像个被恶霸欺负的小娘子,呆呆地看着裴靖,待人走近他才反应过来,可惜已经晚了,“卿卿……卡、卡住脖子了,啊要死要死要死……”

裴靖勒住宁宴的脖颈将人拖出房间,连人带琵琶一起扔给奚迟,把门一关头也不回地走了。

哼,诡计多端的男人,不堪入目的把戏!

她冷笑着,返回宫观睡了一个好觉。

二月十九日,春闱放榜。

去岁虽因经义闹剧加开秋闱,但赴考与录取人数却不乐观,遂于今岁翻倍录取。

文御为示重视和拉拢,决定对本岁金榜题名者临时加试一轮。

加试为口头对策,只是走个过场,君臣认个脸熟罢了。

文御本想喊裴靖同去,谁知文城要去纯华观,故无法同往,因而甚感遗憾。

然而谁又能料想到,这场本是好意,想让每个未来栋梁都得到机会表现的春闱加试竟生生将文御气病了,浮艳雍容想要拼命遮掩的、繁华即将落尽时不自觉散发出来的腐朽气味终于暴露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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