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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一盘散沙(1 / 1)

宁宴以平乱之功换取孙闻重归黔州一事是李制亲手拍板同意的,按理说晋封名单里不应有宁宴的名字,可事实却截然相反,宁宴不但照旧晋封为将军,且是驻守黔州的南凤麟卫将军,看样子是准备和孙闻一起去黔州。

此制一出,外戚怎能不失色,他们之所以同意这桩交易,无非也是觊觎西南。

几家势力虽庞大,却多集中在北部边境,于西南一端向来鞭长莫及。文御甫执政,根基尚浅,正是扩大势力的绝佳时机,李制遂打算找个机会往西南安插心腹,把持西南兵权,协助巩固刚入手不久的朔州军。

朔州是宁宴的底盘,孙闻在西南有根基,沈春霁本打算借叛乱之手杀掉二人,以使己方取代之,进而谋求西南,谁知二人非但躲过了暗杀,沉寂多年的宁宴还借此重振风光,使得计划中道崩殂。

文御虽不知他们具体如何操作,但深知其目标与手段,因而不愿宁宴前去,可惜计划亦被宁宴打乱。

宁宴打乱计划而不自知,更不知个中利害,只想送孙闻回西南,于是提出了交换。

孙闻远离中枢多年,且岁迟将暮,很难再翻出风浪,宁宴此举于李制而言可谓雪中送炭,可眼下他却不知是谁胆大包天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这种小聪明,一应册敕颁布前他皆已过目,何以出现此等“纰漏”?

他瞥了宁宴一眼,立即嫌弃地收回目光,接着狐疑地看向文御,却见文御眉尖微蹙若有所思,于是越发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间,他似乎想到什么,一番迟疑后抬头看向前方。

见视线转到自己身上,裴靖上扬的嘴角立刻压了下去,她先是面露疑惑,随后目光凛冽地回视,直至李制惊疑不定地移开视线她才移开眼,并暗暗松了口气。

此事她确实掺和了一些,但绝非主谋,她的责任最多只占两成——主意是文御敲定的,内容是奚迟模仿王舍人笔迹写的,印和玺是文御亲手盖的,她只负责把两省的印偷出来,以及替换两份制书。

至于宁宴则毫不知情,那人尚且停留在“李制肯定不会允许我离开大邺,不如卖个乖给师傅换一条生路,说不定李制会因为敬佩我这颗赤诚之心而对我善良一些”的白日梦阶段。

冤有头债有主,秦国公只管去找始作俑者太子殿下报仇,别找我和阿迟。

裴靖在心里帮有些头晕的李制指路。

此事说来也怪李制自己,怪他漏算了一个人,孙闻。

孙闻无比感激宁宴为他换来的机会,他也清楚个中益处,但无法接受,于是上封事恳请调任宁宴去黔州,而他回曹州。

他与文御的这番简短往来外戚毫不知情,是因其人谨慎,未将上状递交东宫门官,而是以“军国大事岂可委任他人”为由独自上表宫观,请太微转交文城阅览。

孙闻的“不识好歹”并未引起任何人怀疑,此人当初被迫离京正是因为缺乏眼力见儿,拒绝与两党合作,眼下行径与十几年前一模一样,仍是孤忠皇帝,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没眼力见儿的老毛病又犯了,未曾想过他早已倒向文御。

故直至大朝会,李制和沈春霁才陡然知晓事态有变,不啻于晴天霹雳。

沈春霁的脸色尤其难看,毕竟此事是东宫先和他谈拢,他再转告李制定夺的,如今东宫出尔反尔,他作为文御外祖,在团体中的声望势必要受到影响,自太孙选妃至南戎南下,派内嫌隙益生,若再被三家误会,四族之间的关系怕不是要雪上加霜。

裴靖站在高处,将下方四人的脸色与交互看得分明——

沈春霁作为“罪魁祸首”还算沉得住气,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但攥成拳的手出卖了他。李制的目光自裴靖脸上收回后便再未动过,不过一双浓眉已舒展开来,想必是有了解决的办法。王璇和徐紫东则偷偷瞟着李沈二人窃窃私语。

而后她将视角向左一瞥,不出所料与文御对上了眼,只见那人眼珠向右斜了一下,她立刻明了,再次假意环视,余光盯紧目标。

不多时,门下侍中念罢制书,沈春霁随即搂衣,欲起身出列发言。

裴靖忙收回视线,朝文御眨了眨眼。

“陛下!”文御先声夺人,迅速起身离席,一步跨至堂中,朗声道,“陛下,臣以为,黔州天高路远,外族环伺,情势纷繁复杂,凉国侯羽毛未丰,年轻气盛,恐力有不逮,况其学业未竟,理当精进,不如暂留大邺继续求学,然念其平乱有功,不如暂封其为……”

他言语稍作迟疑,偷偷看向裴靖,显然方才只顾抢夺先机逼退沈春霁,未曾想好要说什么。

裴靖视线抬高,放在了他的左后方。

文御了然,接着说道,“令其为左补阙,以供督促,陛下以为如何?”

裴靖觉得这人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没完全明白。

左补阙虽也是供奉官,但不如裴靖本意,她方才看的是一众御史,意思是让宁宴做太子司直。

众所周知,宁宴与文御关系紧密,也都清楚宁宴有多少本事,让他做一个七品东宫言官是既有面子又不会得罪各方的合理选择,一则文御不会当真勉强他提什么建议,二则东宫人际简单,正适合单纯的宁宴学习历练,不至于初入仕途便被鱼龙混杂的同僚带偏。

补阙作为谏官之一,情况要比普通官职更复杂一些,说话办事弯弯绕绕极多,宁宴恐怕很难理解那群人惯常一语多关的言辞,这官做得指定不能舒坦。

裴靖再抬头,见沈春霁已经坐了回去,脸上挂着一层狐疑,李制则眉头紧锁,面露疑惑,似是还在消化反应。

文城则压根儿没注意到制书上写了什么,门下侍中念了什么,他也不太懂这些,自是文御怎么说怎么好,抬手一摆便算是应下了,武将宁中郎自此变成了文官宁补阙。

而宁补阙本人尚在状况之外,全然未觉个中争夺拉扯,一收到文御暗示便赶紧出列谢恩,也不管自己当了个什么官。

波澜虽迅速消弭于无形,然李沈两家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生了异梦。

元日大朝后,双方未出正月便各自出手了。

先是李太后不许沈妃“献皇后”的追封,认为沈妃享寿太短,生前多病,不够孝顺,未能满足她对儿媳和太子妃的要求,要求礼部重新议谥。

沈春霁也不是吃素的,联合王徐两家给文御和礼部施压,以“先皇后谥号未定,长幼有序,子岂可先于母”为由暂缓太子妃册封仪式。

李制心知王璇和徐紫东不满,正待安抚,却没想到二人这便倒向了沈春霁,一时怒从心头起,誓与三人角力,绝不退让!

沈春霁无所畏惧,毕竟他是文御外祖,血缘紧密,而李制与文御多隔了两层关系,纵使女儿嫁入东宫也断绝不了文御与母族的联系。

然而文御想的则是,无论李沈还是王徐,全部都要彻底消失!

裴靖认为文御这点小动作李沈未必不清楚,只是看不上眼,不值得出手,但既然有胆量开了这个头,便没有回头路可走,坚决不能予二人以喘息反应之机,必须尽快搅乱浑水,让他们之间的分歧越扯越大,直至再无和好的可能。

“放心,他们没你想象得那么无所不知,坚不可摧。”文御靠在凭几上闭目冷笑,“若非如此,哪还有元青和元党的事,姑姑也不必去和亲。”

攘外必先安内,这是后党的一大缺陷,尤其是李制,他总执着于优先“安内”,倘若换个思路,一切形势都将与今日大相径庭。

“别跟我置气了,好不好?”文御忽然起身走到裴靖跟前,小声说道。

裴靖站在阴影里,那人说话时呼出的气息自更暗处幽幽袭来,清浅的栀子花香令她感到毛骨悚然。

“你强势,而我优柔,我们刚好取长补短,都是为了五郎和同一个的目标,更应合作不是吗?你我初次配合便令元青自乱阵脚,天长日久定会更加默契,你说呢?”

裴靖看不清文御的表情,但能感觉到有道视线盯在脸上,她承认二人之前的配合确实很默契,但还未熟识到可以贴这么近说这种话的程度。

借角落晦暗无光,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臣不敢,臣一切听从殿下吩咐。”

文御无声地笑起来,“你很敢,那几日你的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了。”

裴靖保持沉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深觉此话实在离谱,她哪有不高兴,即便有,也不会写在脸上,即便写在脸上,还有面具遮挡,怎可能被人看见。

“我猜你在心里翻白眼。”文御施施然坐回案后,案上烛光映亮他海蓝衣襟上的银团龙纹,“五郎说你不耐烦或想骂人的时候便喜欢翻白眼。”

裴靖额头青筋跳了跳,真不知宁宴那个碎嘴子整天都在跟文御宣扬什么东西,她有点没脸跟这人待在一起,这便要告辞回宫观。

文御疑惑,“你夤夜来此难道不是来找五郎的吗,他课业尚未完成,得再等一会儿才能过来。”

裴靖毫不犹豫地否认了,急不可耐地逃离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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