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幸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刺猬
才二十出头的表弟一月份要结婚了。于是妈妈和我带着大包小包探亲的东西,久违的踏上了回老家的路。
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回老家了,不知道家里的变化是怎样的。小时候,大年初一爸爸妈妈带着我,三个人一起回去过年。后来渐渐回去得少了。家里的土房子早没了,现在都是自己盖得三层楼房,不过装修方面就真的挺简单的。明明就连浴室都比城市人家的主卧大,门一推开,装饰太朴素了!这次回家,以前的泥巴路现在都变成水泥路了,还安了减速带,只不过距离隔得稍微有点近,坐车经过时那颠簸的滋味根本停不下来。
要结婚的表弟,记忆中是个小萝卜头一样,总是“姐姐,姐姐”的跟在我屁股后面,时间过得真是快,现在都要结婚了。我感慨老家结婚都好早,结果我妈特不屑的看了我一眼,说出了让我非常、非常、非常目瞪口呆的事:我印象中个子高高,短头发,很害羞腼腆的表妹,孩子都两岁了!我记得她跟要结婚的表弟差不多大吧,我表面波澜不惊,其实心里仰天长叹:时间都给我死哪儿去了?妈呀!我的小舅妈和三姨才四十多就当奶奶和外婆了!我心里一盘算,更惊悚恐怖的事情出现了: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这边,我全部的兄弟姐妹中,除开小姨家的老二和老三才十几岁所以没结婚,剩下的该结婚的结婚,该生孩子的生孩子,到了适婚年纪还没结婚的就我一个!!!
好在我的心理素质不错,很坦然,内心足够强大,也锻炼的非常强韧了,哪怕全世界就我一个单身,我要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到底还是观念和成长环境不一样吧,在农村普遍二十多岁都结婚当父母了,而在城市,二十出头的人大多都还在读书,或者刚刚迈入社会打拼;在老家的车站等车发车时,路边有几个很年轻的男生聚在一起打台球,看到他们我不禁想:同样的年纪,在大都市的人,恐怕是没有这种悠闲时间的,每天早出晚归为工作和生活奔波。
我曾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我生活在农村,此时会是怎样的呢?
表哥在老家的镇上买了一套房子,他告诉我他不喜欢那儿,太冷清,不热闹,关上家门就像坐牢一样,还是在农村住着舒服、自由,周围住着的都是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可是住在城里的人为了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牢房,要辛苦的工作几十年来还清房贷,而更多的人无论怎样努力也只能租住在别人的牢房里。
到底哪种生活方式更幸福?这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难得回家,长辈们看到我很开心,拉着我问这问那,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在哪儿工作啊;有没有男朋友啊;不慌着结婚都可以的,但男朋友还是找一个的啊,诸如此类的话挨个儿在每个长辈那儿听一遍,唉---听得我心好累!
我曾想过结婚。十八岁结婚然后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到不是为了凑“好”字,我是独生女,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哥哥,所以我想第一胎生一个儿子,第二胎生我喜欢的女儿,哥哥会保护和照顾妹妹,偶尔打架折腾也没关系,反正在成长的过程中他们不会感到寂寞。周末一家人穿着亲子装出门时,旁人一定会投来羡慕的目光。
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生活中,原本毫无关系的两个家庭因为一张纸而被紧紧联系在了一起。不同的生活习惯,不同的价值观,相互碰撞,相互磨合,你家,我家,我们家,真正的婚姻生活远不止那么简单,不是过家家,不是电视里的浮夸偶像剧,而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茶米油盐,餐桌上的晚饭,每个月的水电物业费,阳台上晾着的衣服。
现在的我并不憧憬结婚,结婚容易,维持婚姻太难了。
老家的婚礼都是请大厨做菜,在自己家里摆酒席,我对这些不是很懂,表弟这次是办了两天的酒席,第二天正是结亲时,家里太过热闹,甚至没有落脚的地方,客厅里摆满了新娘带过来的陪嫁,老家那些年轻的人挺会闹得,不过我没看见就是了。年轻媳妇抓着我大舅伯敬酒的时候我倒是看到了,确实挺会折腾来事的!而且大厨做的菜味道真心不错。
参加完婚礼,我们回到二舅伯家小住几天。每天上午妈妈把早餐端到房间,我吃完了才穿好衣服刷牙洗脸,然后大人们一边聊天一边做事,我就搬把椅子晒太阳,下午就在大舅伯家二楼的沙发上缩着,用手机看视频。要么就陪二舅伯的孙子瞳瞳玩,小孩子总是不知疲倦,才不管你累不累,非要拉着你陪他玩,有时早上我还在睡觉,他就跑进来把我弄醒,让我跟他一起疯。晚饭做好了,妈妈就会扯着嗓子喊我的名字,叫我下楼吃饭。这样惬意悠哉的日子就在某日我下楼吃晚饭时发生了一点小插曲:右脚背崴了!万幸的是没有伤到筋骨,只是整个脚背连带脚踝都肿和青了。二舅妈立马跑去街上给我买药,云南白药每天喷三次,另外还要吃三七伤药片,日常生活没什么改变,穿着拖鞋一跛一跛地去晒太阳,也能更光明正大的赖在床上,只是瞳瞳这个熊孩子,胸前的衣服上沾着一大片酸牛奶直直向我跑来时,行动不便的我只能利用手长优势,在他扑到身上来之前果断拦截住,然后赶快叫救兵。
妈妈因为新工作的关系要回楚镇,长辈们都要我留下来,回去后妈妈要工作没人照顾我,但我还是想回到自己的家,脚勉强才穿进鞋子,跛着脚,帮着妈妈拖着自家种的米和菜,自家做的糍粑,还有两床十几斤的棉絮,两人一起回到了楚镇。结果新的工作妈妈不满意就没有去。妈妈说难得我这次休假时间长,今年就专心过年,过完年再说工作的事。于是我又拖着稍微消肿了脚和妈妈去了姨妈家。
姨妈的大女儿萍在一个离楚镇开车四十多分钟的地方买了房,托福我才知道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个地方。因为是新建的小区,加上不知道偏到几环外了,小区住的人不多。房子是三室一厅两卫的格局,我和萍姐的大女儿小雨一块睡,姨妈和我妈睡一间,萍姐和她老公带着两岁的小女儿意涵睡主卧,可怜我的姨父只能睡沙发。
我和小雨见面不多并不熟悉,这次的相处让我们变得像朋友一样,妹妹意涵,刚见面时根本就不理我,特别依赖和自己相差十一岁的姐姐,不过后来,我通过躲迷藏这个游戏迅速与她拉近了关系,整天缠着我,口齿不清的说:“捉迷藏”,不陪她还不乐意,冲你发脾气。于是我和小雨轮流陪她玩,有时我们躲她来找,有时她躲我们去找她。意涵每次只会藏在一个地方:窗帘后面,不管是卧室还是客厅。关键是每次我和小雨躲起来后,意涵常常会被别的东西吸引,根本忘记要来找人,我们只好躲了一会儿后自己自动现身。意涵也允许我可以抱她,我就抱过一次,那小妮子看着没啥肉,抱起来是真沉呐,好不容易将她抱起来,撑不过三秒就抱不动了,赶紧把她放下来,当我看着比我瘦的小雨抱着意涵去厕所,给她端尿时,在心里默默地给她比了个赞。
大年三十那天,为了看春晚,姨妈早早的开始准备年夜饭,妈妈帮忙择菜,而我忙着一个一个的发新年祝福信息,我不喜欢转发别人的祝福语,而是针对每个人,自己思考编辑给他们的祝福语,这样的祝福才是真心的,才有诚意,然后还给绮薰和其他的小伙伴们发红包。绮薰和任杰很在意我的脚,知道今年能在家过年,比我还高兴,绮薰还叫我去上海跟她一起过年。子炎这人太实在,直接转账了一笔钱,说是红包加探病的钱。我想了想,自己好像、似乎、貌似、真的没有不拿的理由,果断把钱转到了□□上。
吃年夜饭时,大人们给自己多多少少倒了些酒,妈妈也是,难得的喝着红酒,而我和小雨喝饮料,席间姐夫给每个人都发了红包,说实话,小时候我很少收到大人们给的红包,开始工作后就更不会有了,所以一把年纪还能得到新年红包,我是很开心的。吃完饭后看时间:妈呀!才五点多!妈妈和姨妈收拾桌子洗碗,我则给一条一条回复微信里堆积的消息。六点多,妈妈催促我去洗漱,说早点弄完了好一心一意的看春晚。以前我还是挺喜欢看春晚的,特别是相声和小品,那叫人乐的呀,后来渐渐觉得春晚没有小时候好看了,也就不怎么看了。
八点不到所有人都已经兴致勃勃地在沙发上坐好,开着取暖器,腿上盖着毛毯,茶几上摆好了瓜子水果茶,这样的场景是我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就连梦中,都不曾出现过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我很珍惜。
春晚实在是看的不得劲,我瞟了一眼我妈: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我就趁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从前线撤了,回到房间钻进被窝看手机里的视频,看的正带劲的时候突然有电话进来,吓得我拿手机的手抖了一下。
接通了电话,对方却不出声,我有点无语:“你到底是得多恨我才会大过年的打无声电话,高野?”
“...我以为你不会接电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柔,“脚怎么样,好些了吗?”
我把脚从被窝里伸出来看了看:“整个脚背都淤紫和淤青了,还有点肿,但是已经好很多了,走路也没什么大问题。”
“是吗?那太好了!我担心的不得了,现在看来没什么大碍了。你那边...似乎很热闹啊!”
的确很热闹,大概是被小品里的情节给逗乐了吧,客厅里一片欢声笑语,“大人们都在客厅看春晚呢。”
“你怎么没看?”
“我嫌没意思途中就溜了,你呢?”
“我...”
高野的话让我胸口一紧,每逢过年有多少人为了这短暂的相聚时光,不远万里,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地回到自己的家,与许久未见得亲人团聚,庆祝。可是也有人距离得近,心却无比遥远,比如:多少人梦想的豪宅里,高野独自一人,喝着酒。
我觉得很心酸,很苦涩,关于他的家人,我不会问,与其问他发生了些什么,不如思考能为他做些什么。
我认为过年的团圆饭还是在家吃最有味道,而且因为是自己家做的,每一家的年夜饭味道绝对不会雷同。奶奶过世后几年,年夜饭都是由大伯在酒店预订,这么做虽然比较省事,但是总觉得在家吃会让我很安心,家人在一起忙活的年饭,年味足,吃起来最幸福。以前我最怕吃年夜饭,因为不管去谁家吃,桌子上满满的一大桌子菜,大部分都是肉类,准确来说是荤菜类居多,像是什么肉糕,鱼丸肉丸,牛肉,羊肉,猪肚,腊鱼腊肉,香肠,现在讲究养生,荤素搭配,甚至青菜比肉更受欢迎,但是餐桌上我依然十分煎熬,拿着筷子不知如何是好:大蒜,泥蒿,菜苔,山药,白菜,胡萝卜,白萝卜,生菜,这世上我不吃的菜太多了,不管什么时候都很痛苦,所以我才不愿意一个人住在老家,总不能让长辈迁就我做饭。我妈也曾说过要是我住在老家还得一个人来伺候我这样的话。
绮薰要我帮忙切菜,我花二十分钟切好的菜,绮薰只看了一眼说:“你给全世界的蔬菜道歉!”然后觉得我碍事把我赶去了餐厅,和任杰一起包饺子,包好的成品有点惨不忍睹,任杰委婉的叫我去客厅陪雅雅看动画片。
门铃响了我去开门,高野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外,我第一反应是:“你是被什么东西追吗?”他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傻笑。
是的,大年初一,我在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