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时间,不算长,我拥有着大部分同龄人所没有的东西,自己的公司,住在价值过亿的房子里,开着豪华的车,从头到脚包裹的名牌...
“但是为什么呢?”我问夏尔,“为什么十年过去了,每当我回过头,身后谁也不再,每当我松开紧握的双手,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每当我想迈开脚步,却寸步难行...”
刺猬
原来这十年,他过得并不好,难怪他的眼睛里总是盛满了寂寞。
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会显得无力和虚假。
将酒杯举到眼前,透过酒杯看到的世界虚幻而又扭曲。
“高野...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小时候,我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家五口一起生活。每天都是由爸爸妈妈或者爷爷接送我上幼儿园,奶奶每天晚饭后都会给我煮一个水煮蛋,因为这个导致我现在不爱吃鸡蛋,特别是蛋白。光是想想就觉得难受。爸爸妈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住在爷爷奶奶家了呢,我完全没有印象,妈妈租了门面做生意,吃住都在那儿,一开始是卖土产,后来卖衣服皮鞋,所以我上小学时穿的衣服和鞋都是妈妈进货时给我买的,当然,我偶尔也会偷穿大人的高跟鞋,在店子里走来走去。妈妈做生意时我还是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因为妈妈觉得爷爷家的环境好些,不想我跟着她吃苦。
妈妈和爸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吵架的我也不记得了,记忆里他们常常吵架,甚至会动手,不过爸爸打不过妈妈,妈妈很强势,有时候太气了还会把爸爸的衣服都剪烂了扔掉,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老是吵架,明明不吵架时,我们一家三口还是很幸福的。当我长大了,才知道,那是妈妈恨铁不成钢,觉得爸爸整天好吃懒做,邋里邋遢的,希望他能有所作为,至少可以脚踏实地的工作,不要好高骛远,眼高手低。
老话说:慈母多败儿。我想我爸爸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奶奶太宠他,惯着他,所以爷爷不喜欢爸爸。初三之前,我还是很喜欢爸爸的,因为妈妈太严厉了,学校的家长会,考的不好的试卷要家长签字,零花钱,直到小学四年级的接送,小学毕业前每天的午饭,这些都是爸爸做的。我开始因为爸爸感到自卑是初二以后,他总是不修边幅,开完家长会后,掉在我座位附近的,他扔的,特别廉价的烟的烟头,很多。尽管这样,他还是我喜欢的爸爸。
长大后回想起以前,小时候的幸福,就像是木筏,漂在海上摇摇晃晃。
初三的某天早晨,奶奶突发脑梗塞,邻居帮忙打的120,救护车把她送到医院。那是记忆中奶奶第一次住院,但也是最后一次。
奶奶过世后,家里就剩我和爷爷两个人生活。我不知道该如何与爷爷相处,他常常不苟言笑。奶奶在世时,总是和爷爷一起提前好久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自己在家做肉丸子,肉糕,灌香肠,糯米丸子等等,饮料,糖果也是一点点买回来放家里。大年三十那天,从白天开始,大伯二伯他们陆陆续续来到爷爷家里,手里拎着各种礼盒和酒,他们会一边聊天一边帮忙爷爷奶奶做年夜饭,小孩子们会聚在爷爷的房间,但是哥哥们的聊天我是插不上嘴的,因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而且我最小,他们都拿我当小孩子看,不带我玩。晚上所有人齐聚一堂,围着圆桌子吃年饭,小屁孩是上不了正席的,都是由大人夹一些菜在碗里,我们端着碗坐在小板凳上在爷爷的房间一边看电视一边吃菜,吃完了再跑去客厅要大人再帮忙添。奶奶过世后,爷爷独自一人准备年菜,只是来家里过年的人越来越少,以前大家都会住几天再回家的,现在变成吃完晚饭就走,而我不再坐小板凳,和长辈们同桌一起吃饭,再后来直到爷爷过世之前,我们都是在酒店吃的年饭。
所谓的团圆夜,真是越来越寂寥。
奶奶过世后,我和妈妈一起生活,那时爸爸妈妈分居了,她做点小生意,独自抚养我长大。每个月的房租水电,我的生活费,还有学费,全靠妈妈根本不够。她什么不说,只是默默承担着。有一年要交学费了,刚好久不联系的爸爸回来了,当我跟他说交学费的钱不够时,他无所谓的手一挥,说“跟我没关系。”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一年的学费是妈妈找自己的姐姐借的...零八年他们离婚了,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分居很久了,我早已习惯和妈妈两个人生活,所以对于他们的离婚我很平静地接受了。直到现在,我一次也没见过他,不知道他在哪儿,生活得怎样,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爸爸除了离婚证,什么也没有留下。
长大了,知道了很多事情,尽管那不是出自我的本意。所谓的家庭和睦是骗人的,原来大家都不喜欢爷爷,希望他走在奶奶前面,原来过年时的压岁钱,只有我没有,原来妈妈每年都会给大伯他们拜年,可是他们从来没有,原来好多事只有我们一家是排除在外的。奶奶过世时的眼泪是真的吗?爷爷过世时的伤心是真的吗?所谓的亲人,原来是这样的...所谓的亲情,所谓的关心,到底是真是假,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假的。
人,真的不能知道的太多。知道的多了,心会累,会变得复杂,变得沉重,变得冷漠,变得麻木,变得不再相信人。想装作不记得了,装作没发生过,可是伤口终归是伤口,哪怕愈合了,也会留下疤,提醒着自己:过去有多丑陋。
幸福的木筏,漂泊在时间的大海里,渐渐腐蚀,终于只剩下一块木板。
而我也只能紧紧的抓着它,不让自己沉入黑暗的无底深渊。
“高野,所谓成长,就好比走在玫瑰花丛中,走着走着,身上却满是伤痕,这时候我们才发现:妈的,谁把玫瑰和荆棘种一块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