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周日许杰接了孟婷,到新杂志咖啡厅喝茶。谢荻、洪哲已经先到了,看到许杰,都站了起来。许杰对洪哲笑道:“我们家规矩大,谢荻站着迎接迎接就罢了,你就不用站了。”洪哲笑道:“许哥不认我这个弟弟啊?”许杰笑道:“那你站吧。”
四人分两对坐下,谢荻他们先已点过茶水,许杰做主帮孟婷点了。谢荻看着孟婷说:“哥,我也算阅人无数,换过一打女朋友了,像嫂子这么漂亮的,还真没见过。”许杰十分得意,笑道:“初次见面,红包拿来。”谢荻笑道:“我可是听电视里说‘长嫂如母’,你们给我钱才对吧。”
孟婷因为知道要见亲戚,着意妆扮过了。她本就丽质天生,加上服饰的烘托,越发明艳娴雅。连侍者送来茶水,也禁不住多看她一眼。许杰笑责:“洪哲,你再盯着我老婆看我揍你了。”洪哲笑着告饶。
四人打了几盘牌,许杰样样都强,唯有扑克牌技术差,连输了几把。洪哲年纪轻轻,竟然牌技高超,一家赢三家。谢荻说:“小子深藏不露啊,亏得不来钱,不然我把人都输给你了。”许杰说:“你不如输衣服给他,比较实惠。”他们换了一种玩法,许杰和洪哲打对家,孟婷和谢荻是一组。这又不同于单打独斗,得有协作能力。许杰这就鲜明地感到洪哲牌风凶狠,又极精细,同时也会顾到队友的情况随时调整,机动灵敏,实在是个可造之材。孟婷亦不亚于洪哲,颇富机变,手腕灵活,很得谢荻的赞赏。
中场休息的当儿,洪哲去洗手间,许杰就抽空儿问问舅舅家里的情况。谢荻往沙发上一倚:“你说奇怪吧?前一阵冷战热战,不可开交,我妈说查出了第三者,拼了老命要离婚,我爸差点就同意了。现在突然就阴转多云了,两个人还一起参加各种酒会,搞得多甜蜜似的。”许杰想了会儿,不明原由,便笑道:“不离总是好的,不然以舅舅的身份,传出去也不好听。”谢荻说:“我爸也这么说的,还说公司新开发的产品主打女性市场,总裁形象受损,主妇们就气得不买他的货了。不过我觉得这是借口。”孟婷知趣地保持缄默,直到这时才插了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许杰正想说话,洪哲来了,他就转谈闵婶那件事,谢、洪二人倒也听得津津有味。许杰心中暗忖:“舅舅舅母没事了,但云姨那边怎么交待呢?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舅舅这下要费周折、伤脑筋了。”
他的茶水姗姗来迟。洪哲笑道:“现在才上来?我们都准备走了。”侍者忙低声下气地陪话。洪哲帮许杰斟茶,许杰拿手在杯旁一侧,意示感谢;见那侍者站着不敢走,便笑道:“没事了,你去忙吧。”侍者答应着去了。谢荻笑向孟婷说:“看见没有嫂子?我哥就是心好,人家一露可怜相,他就软了。”洪哲也随着凑趣。
他们左一个嫂子,右一个嫂子,叫得孟婷心花怒放。她这才发觉,恋爱不完全是两个人的事。二人世界固然重要,但朋友的打趣与揶揄,亲戚的接纳与认可,甚至江雪凝那样的羡慕和妒忌,都是必不可少的调料。有了它们,谈情说爱的滋味才可口。江雪凝最近对许杰不再有明显的流露,孟婷一方面欣慰、安心,一方面也若有所失。许杰先前对她与严伯伯的醋意,也是一方面令她烦恼忐忑,一方面又使她获得满足。她这样孜孜于其中,不厌其烦地分析着。每一个恋爱中的人都是心理学家,一步入婚姻,立刻成为社会学家,心情的阴晴雨雪就让位于物质的柴米油盐了。
她听见许杰叫她,顺口说:“怎么?”洪哲笑道:“许哥问你在想什么。”孟婷“哦”了一声,随口说:“想吃点东西。”许杰要了菠萝包,说“咱俩分着吃”。
“大哥大”响了,是云静,简单问他:“九点有空吧?我有事找你。”许杰心道:“东窗事发。”表面上却“嗯嗯”着挂了,笑道,“牌玩腻了,打来打去都是洪哲赢,不如玩游戏吧?”洪哲说:“许哥想玩什么?”许杰问孟婷,孟婷当着别人的面,愈发要撑起许杰男性的威权,因此笑道:“我听你的。”谢荻赞道:“哥你真是三生修来的啊!”许杰说:“三生有幸,几生修来,什么叫三生修来?你以为是时装秀啊,还‘混搭’。”谢荻哈哈一笑说:“文字上我可弄不过你。”
许杰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谢荻、洪哲齐声叫好。许杰先约法三章,说人人要发誓,如果说的是假话,就找不到合心合意的另一半。谢荻说:“这誓可够毒的。”
许杰先问谢荻:“初恋是哪一年?”谢荻略一思索笑道:“哪一年忘了,是十七岁的夏天。夏天嘛,你们明白吧……”大家笑了。谢荻问孟婷:“嫂子将来跟我哥结婚,会不会管他管得特别紧?”孟婷想了想说:“会。”谢荻大笑。孟婷笑说:“你哥太优秀,难免有别的女孩子喜欢他的。”许杰笑道:“胡说。”孟婷双手支住下颚,瞧着许杰说:“假如我做错了事,你会原谅我吗?”许杰说:“你怎么会做错事?”孟婷柔婉地倔强,说:“你说呀。”许杰说:“当然会。”孟婷点点头,笑了笑说:“你问吧。”许杰问洪哲说:“你是本地人吗?”谢荻做了个擦汗的表情说:“神啊,这也算提问啊?你问点有质量的呀。”许杰笑道:“我不想欺负小朋友,你管我呢。”洪哲乖巧地答:“谢谢许哥。我是北方人,不是你们省的。不过我真喜欢这边,要不然填志愿的时候,也不会特地写了这儿。”许杰说:“只缘身在此山中啊,我没觉得我们这里有多么让人神往。”洪哲诚恳地说:“真的,艺术氛围和文化底蕴是我过来的理由,可惜家里非要我一毕业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