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过常姨:“文予哥哥中毒了,您带去雷叔那!”
才到尉迟容身边,常姨面色徒然变得狰狞,眼前一星寒光刺亮,匕首从她袖里滑出。
我双手握住她手腕,她一松手,匕首落进另一只手中,向上挑刺——
腿弯撞到桌椅:不能再退了!
偏头避过这一击,弯腰向前再躲过她的回旋反刺,双手发力,四两拨千斤就着她的手腕将她顶推出去。
“郡主。”齐正也没料到突然这一反转,横剑挡在我身前。
“无碍。”眨眼间,整个大殿乱成一片,这些蒙面刺客是穆昭与戚云的人,而有人不是,我搜寻那个打暗枪的,无果。
“此人不是常姨。”我冷声道。
“常姨”眯眼一笑,嗓音变得粘稠妖娆:“果然是个机灵丫头,方才碰见时就知晓了罢。”
我不语,齐正转转剑柄,朝常姨使去。
“文予哥哥?”
背靠着大柱子,耳边刀剑混乱,崔成带着几个官兵奔到我身旁:“郡主先随老奴避一避。”
若有所思看他一眼,他竟不先救尉迟容。
“您先带文予哥哥撤去。”尉迟容面色此时难看至极,,似是感觉到我的目光,他转过来,嘴角一抹暗黑血痕,眼底灰青,那个温润如玉,高雅致洁的南慕公子顷刻间狼狈如斯。
心头蓦然一抽,胸腔发疼不过瞬间的事,然后升起愤怒,继而挫败感随之而来——这另一批非穆昭戚云的人,是他尉迟容派来的。
竟以自伤的方式来救秦飒,来谋夺秦恒连的信任。
尉迟容神色坚定得让人胆寒,仿若真的是求死。
张张唇,竟听不清自己究竟说了甚么,但唯有自己知道——攻人莫攻心。
“崔公公,您去找来雷叔罢。”我快速夺过一官兵的梨花枪,咬牙低声道,“莫要怀疑尉迟文予的忠诚!”
老家伙总算露出真面目,面色凝重起来,我不等他开口,一把将他推出去:“快去叫雷叔!”
梨花枪烧出火药伤人双眼,枪尖点刺,踢开几个刺客。
他此时靠在柱子上,眸光逐渐涣散,却还是露出坚定之色,如同一把钝刀在我心上拉锯,抽疼的,不能自己的。
“解药呢?”我咬唇颤声。
他摇摇头,带着异常的执拗,忽然抬手握住我手腕,摩挲腕上的银镯。
刹那间我知晓,一切手段在他面前,不过是小儿把戏。
背心蓦地汗毛竖起,警铃大作,我快速回身,梨花枪横拦住偷袭的刺客,大刀“当”地压下,两边虎口震得生疼。
尉迟容雇来的刺客,专门就是来刺杀他的。
此刺客力大非凡,逼我下压后退,肩上即将愈合的旧伤口被拉扯开——这是真的,若我抵挡不住,真的会死。
折腰下跪,双腕一顶,刺客从我身上飞滑而去,刀尖对准尉迟容——我借着梨花枪长度占的便宜,扭身刺向刺客后心,腥红的血喷溅在他的白衣上,若大雪地里开出的腊梅。刺客的长刀离尉迟容的眼睛不过半寸之距离,长睫微动,他只是抬手轻轻撂开,眼底平淡无波。
他比想象中的可怕,像个理智的疯子,对自己都可以无情。
“解药!”搜寻他身上能放解药的地方,但没有。
“解药是你。”他忽然轻声道,温热潮润,在我耳边仔细晕染开来。
纵然知晓他并非指某种儿女情长的意思,但女儿家的心思总是往儿女情长里思索瞎猜幻想,就算在刀光剑影里,仍可悸动,带着难以言喻的力量,犹如受到蛊惑般,以成他或好或坏的心愿。
缓缓摘下银镯,扣动一枚细小机关,白色粉末自镯里洒出——我并没有丢掉蕙娘给的毒|药,而是留着,企图等走投无路时,找机会对秦飒下手。
扭头看着混战中的秦飒,玄色衣袍犹如一柄黑色的剑,无人能挡,无人能敌,狭长深邃的眼带着浩然正气,说书里总有那些蠢笨固执的英雄,坦荡无畏,他此刻便是如此。
“不该动这样的心思。”尉迟容低声道,“他如此袒护照顾信任于你,恩将仇报难道是穆氏该有的么?”
“……不是。”我摇摇头,从阿茫死后一直到如今,似是才清醒,才回过神来——我竟要杀了秦飒,以绝后患。
良久,他说:“你太急于求成了。”
这话里,有责备之意。
我浑身一颤,手掌无力,梨花枪从手中脱下,咣当落在地面。一时间忽然意识到:我根本不能赢他,不论如何挣扎反抗,局,永远都按着他定好的方向走,直到他真正功成名就,流芳百世。
但又茫然起来,我所求的,又是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