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宗琦理了理衣服，抬手扶一把身旁头铁硬装的女人。
布鲁诺看到伸过来的手，她扑腾了一下翅膀把他的手拍开了，范宗琦挑了个眉，还真收回了伸过去的手，还没回去，布鲁诺就一把拉住他的手半靠在他身上，范宗琦也接受良好地换了个动作让她靠的舒服一点。
“你装什么装？老夫看着你脸都快皱到一起去了还装。”
“你闭嘴！老东西，有本事你去拖住那个疯女人，疼死我了，那疯女人还真下了死手，怕是得躺几个月，这任务完结了我要去请几个月伤假，我还要申请补贴。”
“放心吧，你死不了。你的那些要求艾布纳就给你办了。完了就去找他领补贴。”他抬眼看向天空没有任何表情的江泠笑了一声说：“江泠就不一定了。”
他朗声笑了起来看着沉默不语的人说：“江小姐…老夫看您已无力去维持这个镜像空间了，是吗？”
江泠身形逐渐出现了一层又一层幻影，就像是计算机屏幕出现了卡顿，出现了强烈的失真感。她凝结出原本要杀了布鲁诺的剑也缓缓的破碎了。
江泠抬手遮住了她的半张脸，身上的冰渐渐出现了裂痕，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气定神闲地老人。
“你什么时候过去的？”
范宗琦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捋了捋胡须笑了笑，漆黑的严重中闪过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正如上一次布鲁诺说的，你的状态也和我差不多，你控制不住自己溢散的神力，那位压制你的权柄是为了保护你，保护你不会因为爆冲的神力而死。”
“这次你强制突破这个界限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轻则浑身修为尽失……”
范宗琦抬眼直勾勾地看着江泠冰蓝色的眸子，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重则魂飞魄散……”
布鲁诺一脸震惊地看向了范宗琦：“什么？”
范宗琦也没有看她，只是看着天空中的女人，嘴角扬起了诡异的弧度。
江泠头上的冰冠发了冰冷的光泽，她笑了起来，原本悦耳的笑声此时却像是带着冰碴子一样的寒冷。
“嗯……哈哈哈，知道的挺多啊，老东西。看来祂当年赶走你是个损失啊，你甚至知道这件事的后果……被驱逐的感觉不好受吧？”
范宗琦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间，随后便恢复了正常，满脸笑意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你可以扭曲我的记忆，我照样可以反向屏蔽你的感知，我想你刚才只是想拖住我们，布鲁诺是一个战力，欲望天使就算不是最强的，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你放开了所有限制就是为了快速绞杀了布鲁诺……”
“但是你没有想到，三千年前你重伤了她，那种程度的伤绝对不会是一时半会就可以恢复的。你方才看到近乎巅峰的她，我猜你并没有相信她已经恢复了，这是你的自信，身为一出生便是世界顶端的人的高傲。”
“但你没想到的是，布鲁诺会这么难缠，原本一击必杀的她却和你缠斗了起来，你才把重心放在了她身上。因为我一个老头子在你手下撑不了一刀。”
范宗琦换了个姿势让布鲁诺靠的更舒服一些，他用另一只手又捋了捋胡须朗声笑了起来。
“你还是太年轻了，太傲气了。”
江泠低头看着疼的龇牙咧嘴的布鲁诺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
“所以呢？”
头顶的天空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碎裂声，猩红色的月光顺着头顶的裂缝照了进来，范宗琦缓缓地吸收着月光，周身的黑雾越来越浓郁。
范宗琦看着头顶的月光，以及缓缓掉下来的镜子碎片，眼中闪过狂热的光芒。
范宗琦放开了扶着布鲁诺的手，他缓缓张开胳膊，他眼中带着狂信徒一样热切的光，他直勾勾盯着天空中的红月，在铺天盖地地黑色裂痕下，是妖异的红光。
“待到世界彻底被红色浸染，便是我伟大的主复苏之日！”
随后他转眼看向了天空中不断往下掉碎冰的人，黑色的恶意好像化成了实质。
“而你，天君最宠爱的孩子，就是大人复苏最好的养料……”
“如果清黎知道祂最爱的孩子成为大人的肥料，祂会是一副什么表情呢？真是令人期待啊……”
天空中的红月好像听到了范宗琦的这句话，更红了，像是滴血。
“你已经无力维持了吧。”
“话是实话……那你猜猜我现在会怎么样？”
“你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但是你觉得我会让厄瑞波斯吃了我吗？”
周围的镜子碎片开始开始不由自主地向她聚拢，天空的银月终于破碎了，天上塌下了一个巨大的坑洞，铺天盖地的黑云覆上了穹顶，冰蓝色快速褪去，正如范宗琦周身蔓延着的黑云。
坍塌着的镜像突然加速的溃败，冰蓝色的镜子碎片飘零着，逐渐以江泠为中心逐渐形成了一个由镜子组成的旋风，环绕在她的身边。
“啊…哈哈哈……”
照在地上的猩红月光仿佛也有了实质，成为了一块又一块颜色相同的冰，所有由月光组成的血冰也在一瞬间齐齐碎裂，和那些镜子一样飞到了她的身边。
铺天盖地的黑色爬上了天空，连月亮都看不见了，只有黑色，黑色的穹顶遮住了面前的一切，遮掩了幕布下的一切。
看着有规律盘旋着的镜子以及漫天飘飞着的冰晶，范宗琦瞳孔骤缩。
“你疯了！”
他转身一个公主抱抱起靠着翅膀撑着自己的布鲁诺，迅速化成了一团黑雾快速向着身前的红月飞去。
红月突然溃散，天空中只有一望无尽的黑。
范宗琦的身形逐渐显露了出来，他抱着布鲁诺站在尽头，再前进一步就是深渊。他啧了一声，把布鲁诺放了下来，她转头看向天空中的女人。
“她这是……”
周围的灵浓郁到近乎实质，
江泠身上已经出现了很多裂痕，身上的裂缝逐渐被她周围飘散着的血冰填充了起来，红色蔓上了她的眼睛。她抬手，所有的冰晶向着她的手心聚集了起来，划破了纯黑的天空。
“哈哈哈……反正横竖都是一死…那么我们一起黄泉路上见吧……”
“不好！”
剧烈的神力波动在整个空间回荡，布鲁诺翅膀上的毛一瞬间炸了起来，范宗琦身上突然爆发出了浓郁的黑雾，一瞬间被聚拢形成了一个黑色的茧，和暗紫色的羽毛一起牢牢包裹住了其中的二人。
“你觉得这种就能拦得住我吗？”
“这个疯女人！自己不想活了还要拉着我们垫背！”
周围的冰晶一瞬间在江泠手中完成了聚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蓝紫色冰锥，抬手砸向了地上的二人。
黑色的天幕破碎了，在他们原本站着的位置上直直地插着一个巨大的冰锥，地面一瞬间炸开了一层尖锐的冰，凌冽的寒风以压倒的态势席卷了这篇还在苟延残喘着的空间。
覆盖在她身上的冰快速破碎，清脆的碎裂声响彻天际，纯黑的天幕消失了，整个镜像空间彻底破碎。
江泠满身的冰消失了，露出满是裂痕的身体，胸口处是一个如同蜘网一般细密的裂痕，惨白的光从胸口的裂缝中缓缓散发出来，一如她惨白的脸色。从她身上脱离出来的碎片缓缓飘荡在夜空。
猩红的迷雾一瞬间沸腾了起来，争先恐后地向着江泠地弥漫了上来，恨不得直接将她拖进其中，生啖她的肉，饮她的血。
一支赤黑色的羽毛飘过了周容游眼前，还未落地便被一团暗红色的火焰蚕食殆尽。
周琦宁眼神一顿，抬眼看向了天空，红色的月光照在地上，为黑夜平添了一分静谧。
四周没有一丝声音，只有周琦宁的黑线沙沙的蠕动声。
她的眉头皱了起来，抬头看向了天空中的红月。
太安静了。
一声翅膀扇动声突然响了起来，周容游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一只赤黑色的燕子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通体黑色，仿佛和身后的阴影融为一体。
只有眼尾和飞羽上的红痕在黑暗中清晰可见，像血一样的红色，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在他看向它的一瞬间，那抹红色好像闪了一下。
周琦宁所有眼睛都死死盯着那只燕子，她下意识把周容游挡在了自己身后。
周容游拉了一把挡在自己面前的手，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人。
“怎么了？”
“我感觉那不是燕子，你注意安全。”
周容游抬眼看向了那只燕子，那只燕子从始至终都闭着眼，好像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像，除了微微起伏的胸口，再也没有任何迹象彰显它活着。
半响，那只燕子突然张开了翅膀，周容游此刻才看清了那只燕子翅膀上的花纹，弯弯曲曲的红线缠绕在它身上，他认不出那些神秘的花纹，像是某种古老的祭祀仪式，而它就是这个仪式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那只燕子拍了拍翅膀飞走了，落下了几片羽毛。周容游下意识抬抬手接住了一片羽毛，周琦宁还没来得及拦住他，那片羽毛已经落到了他的手中。柔软的绒羽挠着他的手心，过了半响那片羽毛才被那暗红色的火焰吞噬了。
他看着羽毛在他手中消失，奇怪的感觉，那火焰一点都不灼人，甚至没有一点实感，只有火焰烙印在他的瞳孔中。
好像只是一个幻觉。
“那绝对不仅仅是一只燕子，它给我一种很强的压迫感，而且我隐约感觉到它的气息与你身上的气息同源。”
周容游放下手点了点头，能出现在这种地方而且长的这么独特的鸟，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的鸟。
一声又一声拍打掌心的声音划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回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是另一个方向，好像来自山下，不知不觉间，又起雾了。蔓延出来的雾覆盖了他们的视线。
周容游的眉头抽了抽。不是，怎么又是雾，这些大人物出场怎么老爱起雾。但这次雾的颜色都不一样了，是灰黑色的。他们望着黑雾深处，尽管什么都看不到。
周容游浑身紧绷，像是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只消一个轻微的刺激就会断裂。
“嗯…挺警觉啊，小姑娘。”
如清泉激石一般悦耳的声音从那雾气伸出传了出来。
黑雾缓缓消散了，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有暗金色纹样的黑袍，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眼角的红痕晃眼，眼睛紧闭着。周容游愣愣地看着他从雾气伸出走了出来，他想，这应该是他见过最漂亮的脸了。
那只飞走的燕子绕着他飞了一圈，最终落到了他的肩膀上。他抬手揉了揉燕子的头。
周琦宁把周容游拉到了她的身后，看着面前的男人。
她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周容游脑海中。
“你身上的气息出自他，我看不清他的层次，也看不清他的想法，我感觉站在我面前的就是一个黑洞，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洞，万分小心，他很危险。”
像是注意到了她的戒备，他对他们摆了摆手笑了笑。
“不用担心小姑娘，就你的层次，对整个局势没有什么影响，而且你这么多年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人。我没必要杀你。”
随后他便转头对着她身后的周容游说：“而且你身后这个男孩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没什么好杀的，你尽管放心。”
“您是怎么知道我没有杀过人？”
“这很简单，你的灵是很纯粹的荧色，我出自幽都山，看一只鬼的生平经历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
出自幽都山……
周琦宁依旧把他挡在身后，对着面前的男人行了个礼，身上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您好，请问您是？”
像是听到了很有意思的话，他突然笑了起来，随后缓缓抬手捂住嘴，眼尾缓缓勾起，转头对着面前的人说：“你可以称呼我为景澹。”
周容游愣了一下，景澹？
是那位天君的代行者？
周琦宁所有眼睛的瞳孔缩了起来望着面前毫不掩饰笑意的人。
“那么……他身上的神息是您留下的吗？”
景澹笑够了，看着面前一脸郑重的人摆了摆手：“不用这么拘谨丫头，神息是我的，但不是我留下的。”
“嗯？”
“事情有些复杂，但你们也不需要知道这件事。”
周容游拉了拉周琦宁挡在自己面前的手，他站到了面前对着景澹拱了拱手说：“那么大人，您可以为我解释一下这一切吗？”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现在的社会已经很少有人去了解这一切，毕竟人间界的灵已经非常稀薄了，只有冥界和九重天还有灵。”
“那么……您方便告诉我灵是什么吗？”
“灵是指天地间出自每一个生灵的生命力量，不用担心，吸收灵对他们的生命力没有影响，每个人都有灵，但从真正的炼化灵到通过灵来提升自身实力以及加强对权柄的掌控是需要天赋的。”
“真正掌握了灵的人我们将其称为修。”
“刚开始的修无法真正掌控自己的灵，所以他们觉醒的灵一般都比较繁杂，往往同时具备多种能力，随着修的实力上升，他们通过觉醒自身的灵，也就是对自身生命力量的发掘，找出一条真正适合自己的道。”
“当然，灵是可以通过外部摄取的，但每个人的灵都有其自身的意志，所以杀人夺宝，炼化他们的灵是有风险的，所以一般都是走投无路的人才会选择吞噬他人的灵，如果没有强大的意志去压制他们的精神，否则会反而被那个人代替，这一种还有另一个名字，就是夺舍。”
“就是因为灵的特殊性，所以杀人夺宝的事属于小概率事件，因为就算是宝，这种宝一般都是天生地长的灵物，他们往往有着比修更为强大的意志，如果得不到他们的认可，强制吞噬反噬的只会是自身。”
“这个世界中很多能力，比如记忆，轮回，虚无，命运等等。这一种对单特化的能力，我们称之为道。”
“找到自身适合的道的修我们称之为行者。等到了行者这的层次，他们的灵就不再是生命力量了，而是成为灵魂力量，这种的灵我们称为炁。”
“这时的他们往往更加需要注重对自身灵魂的参悟，对他们所选择的道的理解，从而加强对炁的掌控，否则终生实力难以精进都算是好的，最严重则会爆体而亡。”
“行者突破对炁的掌控后，实力会更加精进，现在的他们已经具备成为至高神代行者的资格了。但成为祂们的代行者绝非易事，只有承受住神明们的注视，在神明的见证下精进对于道的理解，深刻顿悟对于自身所选的道的真正的初心，真正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成为代行者，以及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才会成为代行者。”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在祂们的注视下蒙蔽自己的心。一旦出现了什么心思不正的人，等待他们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被神明当场抹杀。连进入幽都的资格都没有。”
头顶三尺有神明。
“等到通过了祂的考核，他们就成为了代行者。代行者也分为两种，一种是侍者，另一种则是使者。”
“侍者的实力比使者更强，他们往往已经彻底掌握了某一单一权柄，他们的炁已不再是炁，现在他们的炁就成为了神力。侍者侍奉于神明座下，他们就是最高级的代行者。”
“侍者则是半神，他们负责处理给人间传达大人的意志，处理一些事情。”
“那么您呢？”
“我啊……我是侍者。”
周容游点了点头。
“那么我该如何掌握灵呢？”
“灵？这就需要你自己去感悟了。”
“那么神明呢，祂们都执掌什么呢？”
“这个世界中大致分为六个权柄，其实将权柄细分有很多，但大致可以归成这六种。”
“君上大人执掌命运，规律，和创造；冥主执掌过去，循环，空间。”
周琦宁看着笑意如常的人小心翼翼地说：“那么大人，您这次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景澹转头看向了周琦宁，看了半响，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道冥界那些人是怎么想的，竟然把你安排到这里来了。你甚至不懂这些基础的知识点，我猜你就是赶鸭子上架被赶到这里来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说：“怎么呢吗大人？”
“也不是，姑娘，你还记得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长眼睛了吗？”
“我记得………好像是自从冥界大门关上的时候。”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原本在哪里吗？”
周琦宁转身指着祠堂说这里。
“姑娘，你想恢复你本来的样子吗？”
听到这句话，周琦宁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脸，手心的眼睛骨碌碌转动着。
“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是君上大人的侍者，如果我做不到，你大抵是找不到一个可以做到的人。”
景澹缓缓走向周琦宁，身后的长发缓缓飘动了起来，眼尾的红痕艳丽了起来，红的好像能滴血。
看到缓缓走来的景澹，周琦宁下意识后退一步。
“不用紧张，姑娘，我不会杀了你，只是让你恢复正常。”
“一只只是感悟了一点灵的小鬼，甚至连修都算不上的小姑娘，好好去做你该做的事。这种事就交给我们来做吧。”
听到这句话，周琦宁强制自己克制住这想逃的欲望，站在原地。
景澹宽大的袖口上出现了层层叠叠的玄色羽毛，他停在了距周琦宁一步之遥的地方。
“闭眼。”
周琦宁下意识闭眼，眼角的血滴了下来，像是血泪。周容游从她的身后钻出来，站到侧面看着二人。
他看着就算闭上眼睛也依旧颤抖着的周琦宁，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心。
他缓缓抬手对着周琦宁眼眶的位置，他转动手腕，袖口处的羽毛从他的袖子处脱落了下来，四处飘散起来，最终都落在了周琦宁的身边，还有一部分落到了她身后的那团黑线上。
漫天飘落的飞羽轻轻覆盖在了她的身上，恰饭好处的柔软安抚了她的颤抖，周琦宁的颜色恢复了正常，脸上带了一分平和。
所有的飞羽突然燃烧了起来，只有面前暗红色的火焰吞噬了其中的人。
“周琦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