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的新玩家已经被灵兽拉进了试炼，但仍有一些受催眠尚浅的玩家，目光贪婪地盯上了别人的灵兽，找准时机后，从背后伸出了魔爪。
白祈枫离得不远的地方，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披散着凌乱的头发，满目癫狂地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火红色鸟类雕像。女人跟前的地上，一个大概二十出头的男人跪在地上，胸口赫然插着一支发簪。
刺进胸口的尖锐物并未了结男人的生命，但那女人似乎是懂点手法，不偏不倚恰好刺中了一击毙命的位置。倘若是平常，男人此刻理应直接丧命。
但这是游戏，意味着任何人都可以反抗，任何事都有转机。
男人似乎是突然想起些什么，咬咬牙将那簪子猛地拔出，趁着女人尚未清醒，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手起刀落间，那女人的脖子便被刺穿，笔直地坠了下去。
鸟类雕像突然活了过来，从尸体的手中挣脱，来到男人面前，长啸一声，一圈火焰窜天而起，唰地又灭了，徒留一地灰烬。
不过，相较于这边的正常小打小闹，中央看台上的情景更加引人夺目。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中心讲台那个胆大包天的少女，惊叹她居然敢对主持人不敬。
“卧槽？主持人不是「击杀榜」的第一吗？她她她，她怎么敢的？！”
“这……就算是个新人也不敢这么造吧？人家都主持开学仪式了，这孩子还意识不到人家有多强？”
“得了，就是个大小姐脾气，猜也就是小，不懂事，什么都不知道就跑去找存在感了。”
“哎哟得了得了，散了吧，第一次见胆大包天跑到主持人面前作死的。”
“系统不是要给她匹配队友的吗？她队友呢？不管吗？”
“都这样了，她能有什么人带……卧槽季哥！”
季森脸色沉重，忽然听见有人叫他，不耐烦地吼了回去：“叫什么叫，烦着呢！”
“卧槽季哥理我了！卧槽！”
随着这两声惊叫，大伙的目光瞬间从讲台上被吸引过来了。
“卧槽?季哥不是从来都不参加新人的开学仪式吗？”
“我刚就在季哥旁边的，讲台上那个女孩就是他带来的！我还不相信……卧槽季哥带新人了！”
“啊啊啊为什么被他带的不是我啊！”
“搞什么啊？那个女的一点都不懂什么叫珍惜，我要是被季哥带，那一条命我都得当半条护，哪有她这么找死的？”
白祈枫忍住想笑的冲动，从系统背包里掏出面具想避避风头，但还没来得及戴上，观众们的惊呼内容便蔓延到他身上了。
“诶，季哥旁边那个好像有点眼熟啊？”
“好像是有点……像那个白祈枫?”
“前面的你们没看错！他就是白祈枫！”
“我去?就是那个从来不带人，刷个本都要戴着面具的?”
“哎呀戴面具是一回事，但是他这回跟季哥一起的诶！”
“卧槽?俩大神带一个新玩家?这就是满格幸运值的快乐吗？”
“啊啊啊他摘了面具真的好帅！虽然之前看到过一两次，但是真的好帅！妈妈我要坠入爱河了！”
被疯狂追捧的白季二人组：……
两人默默将注意力转移回台上，
算了，专心看宋卿吧。
而讲台上，两人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主持人顿了一下，沉声笑吟吟的，继续保持他特有的亲切微笑：“小姐，你知道我有多危险吗？”
宋卿诚实回答：“不知道。”
“小姐，我可是个疯子，”主持人笑眯眯地说，尽管他说的话并不能搭配上他诱人的笑，语气亲切地像是在安抚一个迷路的呢孩子，“疯子，可是很危险的哦。靠我这么近，你就不害怕我杀了你吗？”
宋卿轻笑一声，脸上并无慌张，反倒是一种达成目的的喜悦：“因为是吞噬所以系统保护不了对吗？我清楚。”
“那么，小姐，我可以将你现在的行为理解为送死吗？”主持人略有所思地用右手托住下巴，问道，“不过，死亡可不是一件美妙的事，至少过程不是。”
“而你，”主持人凑近了些，近到可以听见宋卿的呼吸，“现在正在做一件蠢事。”
“我喜欢疯子，同时也希望被疯子喜欢。”宋卿笑着松开手，若无其事地走进了灵兽试炼的入口，甚至还有闲心转身冲他招手，“希望下次见面，你可以以真面目见我。”
「系统提示：检测到玩家宋卿进入灵兽试炼——「幻灭空间——死亡峡谷」。地图已加载完毕，入口确认关闭，试炼开始。」
主持人若有所思地看着试炼入口关闭，而后飘飘扬扬落下的那张扑克牌，微微伸手，牌便顺从地落在了他戴着纯白手套的手心中。
宋卿这一波骚操作的确是关注点拉满了。
“恭喜你，宋卿。”他盯着手中的牌，唇角勾起弧度。
他越过牌面，从那张扑克牌中看到了进入其中的灵魂。
“希望你能够靠自己活到被我吞噬的那一刻。”
……
万丈的深渊底部，道路的两旁杂乱地摆放着不可数计的人的骸骨，它们保存得还算完好，甚至还保持着……死时的姿势。痛苦的它们伸出手想要求救，但万丈峡谷的底部只有沉默。
乌鸦在上空盘旋，却不肯下落，似乎是这里的怨气太过沉重。陡峭的崖壁将这里层层叠叠地包裹，根本没有出路。
宋卿自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在这么个鬼地方。
肮脏，恐怖，还有一种令人讨厌的压迫感，到处弥漫着人肉腐烂后无人处理而留下的臭味。
“嘶啦嘶啦……”
宋卿低下头，几条长长的蜈蚣正从她脚边经过，发现她的存在后，慢慢地挪动方向朝她爬来。
宋卿微微皱眉，向一旁走了几步。
她生来便讨厌这样的东西，以致于到了害怕的程度。
但很遗憾，这毕竟是为她准备的副本，她讨厌和害怕什么，这里就会有什么。
“幻灭空间？什么意思？准备让我单枪匹马去打个boss然后回去吗？”宋卿平静又带着嫌弃地自问自答，“应该不会吧？所以剧情到底在哪里触发？系统的中枢是出问题了吗？就不知道弄个提示什么的？”
突然被骂的系统：……
骂我脑子有病大可不必这么隐晦。
对不起，冒犯了。它自诞生以来就被所有玩家追着喊爸爸，第一次碰见骂它的还不太习惯。
「系统提示：主线任务：请玩家寻找通关道具门——方块，红心，红桃，黑桃，王牌，花牌。」
「幻灭空间游戏规则：任意通关一个道具门中的关卡，玩家即可完成第一阶段幻灭空间试炼。」
宋卿恍然大悟:原来骂系统就可以解锁主线。
懂了，以后都这么干。
宋卿淡淡地扫了扫四周。
按照一般游戏的尿性，排名越靠后的关卡相对来说越难打，按照目前她自己连攻击力都没有的现状，要打后面的关卡无异于送死。那么她现在需要找的，就是这个排名最靠前的方块道具门。
但目前的问题是这个道具门在哪儿？
宋卿在四周转了转，毫无收获。
“系统，你是不是欠打?”宋卿不耐烦地砸吧砸吧嘴，找不到门的她毅然决然将气发在了系统身上。
满幸运值的她怎么可能连门都找不到?这不纯纯系统耍人吗？
「系统提示:有不明生物体正在靠近玩家宋卿，请玩家注意……滋……滋滋……」
宋卿:?
「警告！警告！不明生物体正在干扰系统与玩家宋卿的绑定程序！」
「绑定程序正在解除……」
「系统提示:系统与玩家宋卿的绑定程序被不明生物体强制解除，正在尝试重新连接。」
「系统提示:由于系统与玩家宋卿的绑定程序被不明生物体强制解除，在重新连接程序之前，系统将无法为玩家宋卿提示遇到的怪物，包括其面板，伤害，弱点等。」
「请玩家谨慎游戏，尽量避免死亡。」
「当前可用系统权限:系统金币商店，系统任务进度提醒。」
宋卿淡淡扫过一系列的系统提示，随手一划把眼前的一堆蓝色提示框全部关掉。
系统短暂失灵而已，但其实对于宋卿来说，系统除了给她留下的这两样也没什么大用。
无非就是不知道谁是怪物容易被暗地里捅刀而已，问题不大。
另一边，在副本中不起眼的角落里，萤火虫打起灯笼，用自己微弱的些许亮光照亮周围的昏暗。它闪着刺眼的金色光芒，在原地打了几个旋儿，似乎在思考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它四处飞窜，在无尽的死人尸骨之上徘徊，苦恼为何四下无人，以至于它犯了糊涂，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所去所从。
终于，它似是找到了方向一般，目标明确地冲向了一个方向，本就不起眼的萤火在它的加速飞行下闪成了一道更加弱小的流光。
无尽的昏暗逐渐有了些许亮光。
小小的萤火虫就这般闯入人类的视野。
宋卿将视线转移到这只似乎是因为飞得太快反而有些精疲力竭的萤火虫身上，刚伸出的手顿了顿，又收了回来，只静静地看着。
虽然这种深不见底的悬崖底部，还存放着这么多人的骨头，突兀地出现一只还充满了生命力的萤火虫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但这是个副本，是生物创造出来的，那么它存在什么都不奇怪。
宋卿抬起手托住下额，好奇地打量着这只突然出现的天然手电筒。
没猜错的话，应该会是指路人一类的身份，只不过现在看起来……
宋卿默默看了看那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火的灯，又看了看那只气喘吁吁的萤火虫。
这只虫子好像……有点虚？
在宋卿奇怪的目光的注视下，萤火虫终于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它正想看看这个需要自己带路的新玩家会是什么样的人，结果抬头便对上了宋卿那质疑且带着些许怜悯的神色，顿感无语。
虫：……你那是什么表情？
宋卿：没什么，只是在怀疑你的体能是否够用。
萤火虫显然不是很想理会这个看起来就对它不太友好的人类，自顾自地在空气中嗅了嗅，目标明确地借着灯光朝一个方向飞去。
没办法，它是系统捏出来的，常规剧情的引路还是得它来。
宋卿忍住怀疑默默跟着这只看起来有些虚的萤火虫在尸骨满地的悬崖底部穿梭，做好了随时接住它的准备。阴森森的四周高低不等地分散着各式骨头，走得深一些，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但不同的是，走得越深，这些尸体就越新鲜——甚至出现了还在滴着血的肉块。
它们大小不一，四分五裂，关节处被扭曲成了一个堪称恐怖的形状。
萤火虫停下时，宋卿的身边已经全是这些正在腐烂的尸块了。腐肉的臭味和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在宋卿四周蔓延，本就昏暗的崖底此刻似乎还蒙上了一层血红。
萤火虫在一扇隐蔽的石门前停下，焦急地在门前飞来飞去。
「系统提示：玩家宋卿解锁第一扇道具门——方块试炼。」
「系统提示：检测到玩家已解锁主线关卡——方块道具门。请玩家宋卿立即着手解密大门谜题……」
萤火虫扇动着翅膀在宋卿脸上到处飞，似乎在恨她不成钢，怎么还不滚去解密。
宋卿眨巴眨巴眼睛，看准时机单手掐住萤火虫的翅膀，刚才还在她脸上飞舞跳跃的虫子一下子安分了不少，瑟瑟发抖地被宋卿单手提在空中，望着黑漆漆的地面，萤火虫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黑暗。
宋卿嘴角勾起一丝坏笑，另一只手托着下额：“小虫子怎么不跳了？哦~原来是你飞不了了啊！”
“你再在我脸上飞，信不信我一把捏死你呀？”宋卿甜甜地笑，脸上露出一个很亲切的笑容，本来就很好听的声音现在在她刻意装可爱的情况下，越发使人心跳加速。
但萤火虫可不这么想。
可怜的小虫子此时还敬业地亮着小灯，深深地埋头，耷拉着耳朵，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在大人面前认错一般。
宋卿淡淡地翻转右手，将手中的虫子放开又稳稳接住，走近道具门，擦去面上的大部分灰，开始研究起来。
门的下方，雕刻了无数的人影，无脸无神，只得一影与其轮廓。他们相互簇拥着，皆是抬头仰望。
在他们之上，长着羽翼的白衣神明满目怜爱，金发顺从地散开，带着微笑。他展开双臂，将圣辉撒向下方的人民。
很简单的一副壁画，但宋卿不知道这幅壁画的研究价值在哪里。
“系统，下次再有解密的话，让那冥龙给我来个有点价值的，实在不行换个出题人。”宋卿淡淡吐槽，心中烦闷不已，“连题目都找不到，你还让我解题?”
萤火虫瑟缩着抬头，目光在门上停留片刻，便微微扇动翅膀。
宋卿无所作为，淡淡看着，心中好奇这虫子能有什么用。
得到了宋卿「允许起飞」的默认后，萤火虫颤颤巍巍地飞起，往白衣神明的胸膛飞去，最后停在了那团光芒的旁边。
宋卿抬手去触碰那里，微微一拉，竟是一个暗格，萤火虫见状，钻了进去。
有了光，才得以看清里面。
那不是什么暗格，那是一个需要镶嵌相应的物体才能开启的机关。宋卿垫脚去看，萤火虫的身躯正好填满了机关，小虫子正一动不动地躺在里面，微弱的亮光微微照亮了宋卿的脸。
机关已经亮起光芒，但从整体来看，还需要关上盖子，但如果关上了……
宋卿将视线从机关盖子转移到了安静的萤火虫身上，它不像先前那般浮躁了，反倒是死气沉沉，正等着眼前的人类送自己去死。
如果关上了，这只萤火虫会死。
宋卿眼眸微不可觉地动了动，手在犹豫着要不要拉上盖子。
虽然就这么送一只虫子去死的事情宋卿不是没干过，但那只虫子刚刚好歹带她找到了这个道具门，而且……
她对这只虫子好像有点熟悉感。当然，也可能是在黑暗的环境下恋光的原因。总之，宋卿就是不想让它死。
萤火虫似乎看出了宋卿的犹豫，微微扇动翅膀，焦急地看着她。
宋卿回望它。
很可惜，这个游戏似乎并没有给她仁慈就可以通过的路，所以她也没必要去怜悯谁。
宋卿淡淡看了一眼闪着光芒的萤火虫，一把关上了机关。道具门瞬间亮起，对半缓缓打开，一个黑洞浮现在宋卿眼前，同时，系统的提示音也在宋卿耳畔响起。
「恭喜玩家宋卿打开关卡——方块。」
宋卿抬头看了看那只被撕裂成两半，却还挂在两边门缝中的萤火虫，“啧”了一声，抬脚走向道具门。
此刻，黝黑的土地中，赫然冲出一只炭黑的手，那手以奇怪的姿势颤动着，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猛地往下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