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木屑燃烧后的余味、烧焦的硫磺散发的刺鼻味道、残肢断体里还未干涸的血腥气……种种气味在湿气下闻着更加积淤、粘腻。
雨依旧淅淅沥沥。
冲刷不掉这一幕惨烈的景色。
黑蝗的两扇凶颚不断开合中发出嘎啦啦的怪叫；本是椭圆的赤色复眼拧皱的更加倒八；躯体转变的愈加狰狞野性；浑身上下虬结闪烁的血管使整体更显暴戾。
它伏下躯体，四肢着地，腰间双侧各长出一段带着锯刺的节肢，仰起歪着的头颅，一颤一颤地紧盯着浮光。
比起人，更像是头凶兽。
“哦豁，气势上确实比之前猛多了啊，别有一番风味。”浮光认真点评道。
“之前像是怪物与人体和谐的结合到一起，行动模式以人性为主导，现在嘛……”
“更偏向于怪物了。”
黑蝗的六肢紧抓着水泥浇筑的地面，一声轰鸣之下，他所立之处寸寸皲裂！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阵几乎可以刺破耳膜的尖啸，黑蝗猛突！
“急了？”
猛突的黑蝗大张双颚试图咬下浮光的首级！
浮光仰起的腿脚覆盖着【铜皮】，粘连着青色的弧轨已然贴在了黑蝗的狰狞面孔。
随着一声音爆加上迸裂的水花，它被浮光的一记旋踢抽飞，砸进了一家无人店铺！
“这个……给报销吧？”浮光有些发怵地问道。
……
“唔？”
没有得到回应的浮光低头看向被自己的手撑着躯体的维希。
已经昏迷了。
“哇～～这可麻烦了，这真要继续打下去我得倒贴多少啊？”浮光头疼道。
“这里的商户会得到来自家族的赔偿金，先生不用因此掣肘。”远处，冷静下来的女文秘替维希回应道。
“呼～～～那就没问题了！”浮光闻言，用手抹了抹虚汗说道。
“噗通！！”
被砸的稀烂的无人店铺里，一道黑影带着冲破碎木铁屑的声音再次突来！
浮光一手挪开昏死的维希，加上一记有力却柔和的推力将他送到女文秘的怀抱中，余下的手摁住了专盯着他脑袋的黑蝗。
“把他带走，别给我增加难度。”浮光说着，眼里是这头被他一手摁住，还要试图继续往前挺进的黑蝗怪物。
女文秘也不回话，接触到维希的那一刻起，不用浮光说就开启脚底的飞轮撑着维希就迅速逃遁了。
“倒是果断。”
浮光一边吐槽着一边抓着黑蝗的脑袋猛地摁进地面！
虽然脑袋被埋进被砸裂而出石坑里，但黑蝗依旧生龙活虎，在飞扬的土灰中嘎啦啦的怪叫着。
浮光心里顿生警示。
黑蝗身上数条利刺突起，刺穿了掩埋它的土灰！
浮光护着身躯，一步后撤。
脸颊颤了颤。
下眼睑多了一线血痕。
下一秒，地面皲裂之声爆响，黑蝗出于本能激发出的真气鼓动起来，冲散了灰尘！
低俯躯体、六肢着地。
一双狰狞的猩红双目直勾勾地盯上正处在后撤之势的浮光。
暴烈的力量集中在它两条后腿，肌肉和血管都跟着粗壮了些。
“砰！！！”
黑色的怪物霎时间弹射疾飞！
将大张的双颚递到浮光眼前！
浮光立刻捂帽便蹲。
怪物便犹如离弦的黑色箭矢撞塌他身后的阁楼！
起身的浮光还未来的及转身面对它，那被它撞烂的高层废墟中两道猩红光芒闪烁，黑色的身影即刻像是被投射而出的标枪般飞袭过去！
背对袭击的浮光只好侧身令其穿过。
……
大街两侧的建筑群上冲撞毁坏声近乎同时间四处炸响，不断冲刺的黑影似乎是在穿针引线，对着浮光织起一张黑色罗网！
浮光闪躲着，步伐与动作越来越从容，幅度越来越小。
“速度很快，但目标太单纯了啊。”浮光笑道。
接着一个猛回头，正好迎上飞过来紧盯浮光脑袋的黑蝗！
他下身扎好马步好似老树生根，一拳拦腰，一拳借着地面的坚实下砸。
“碰轰！”
凶悍的黑蝗再次被砸入地面！
一时间，黑蝗涕泗横流。
当它的躯体自地面回弹之时。
浮光的拳架已架好。
“哦啦哦啦哦啦哦啦哦啦哦啦……”
一双覆盖青铜色真气釉彩的拳头如雨点般倾盆落在黑蝗身上！
最后一拳收回腰间，扭胯间靠后的脚跟着一旋，腰力带动至肩部传到拳头之上……
饱满的重拳递出！
“哦啦！！！”
黑蝗身上的黑色甲胄被这一通饱拳之下布满皲裂，打出一道道拳头大小的凹坑，倒飞的途中嘴里更是飙射直直的血线！
黑蝗摔落在地，身形颤颤悠悠，血液自碎裂的甲胄之内随着它一阵一阵的咳嗽激射。
它费力地撑起身体，歪着头审视着浮光，四肢并用着慢慢盘旋。
比起先前无脑的纯粹血性，现在的它好像开了点灵智。
“还能起来？”浮光甩了甩发麻的拳头嘀咕道。
“这才一晚上过去，就这么耐打了？”
“不过……也还轻松嘛。”
“嘎啦啦啦……”
黑蝗低吼着，似乎被浮光的碎嘴激怒了。
它尽力仰起颤抖的脖子，将头颅狠狠地砸向地面！
一阵闷响下地面被这一头砸裂，灰尘高扬。
“这又唱的哪出？”浮光疑惑道。
依旧四肢着地的黑蝗颤抖着身躯，缓缓抬头。
凶恶的虫首面甲碎出个不大不小的缺口，正好露出莫莫的眼睛。
布满血丝，但也清亮。
很快面甲再次包裹住他整张脸。
他交叉着双手，费力的拔出腰间的节肢！
一甩。
一如之前。
两把黑刀握在手中。
“呼噜噜噜噜……”
上身还是呈低伏的架势，双臂抻直交叉，握刀的双手手背相抵、下压。
像是驾驭刀剑的猛兽。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黑甲再次恢复如初，甚至身上的甲胄似乎都因逆生变得更加强韧狰狞，身上怪物的气息也更加浑厚起来！
有一种诡异、违和地……
美感。
“有点意思。”
浮光拉开拳脚、调整架势与黑蝗对峙。
黑蝗率先动身。
浮光双目瞳孔一缩。
等黑蝗现出身影，他已是俯身收刀至腰间欲要双刀横斩。
狂暴的真气包裹住刀刃。
“犬式·双头！”
浮光的双臂拦在身前抗住斩击，零距离的两发犬啮刀气像是礼花似的爆炸分裂。
高密度的锥牙刀气不遗余力的向前穿刺，将浮光整个顶飞，浮光即便是以【铜皮】相顶，也是被这些锥风刺的疼痛难忍。
倒飞的浮光咬着牙翻转躯体狼狈落地，一双手臂虽然没有见红却如同受了千针锥刺般疼痛。
他尝试提起手来，却发现双臂已然麻痹颤抖。
忽有所感抬头一看，只见黑蝗提着双刀正在他上方旋转着躯体。
“喂喂……这加强……你丫开了？”
一滴水自浮光脸颊划下，不知是雨滴还是冷汗。
在空中转体的黑蝗也不废话，只是出刀！
“雉式·锥雨啄蜈！”
黑色双刀自上而下倾泻，顺应着天时的雨势降下，更显狂暴！
一时间无力抬手硬抗的浮光只好被动的拧转着身躯疾步闪躲，不多时，地面就多了一堆双刀锥突钻出的孔洞！
待到刀雨落尽，黑蝗落地，浮光也终于能够好好喘口气。
麻痹的两条臂膀恢复过来，被压着打的浮光似乎也是被打出了火气，一记起势架好，就要主动出击。
黑蝗也不甘示弱，低伏上身，一刀反握着插在地面，一刀遥指浮光咽喉。
磅礴大雨下，二人近乎同时失去踪影。
他们在中点狭路相逢。
浮光一记戳指探出，在【铜皮】的包裹下像是一把青铜剑将雨幕刺出个洞来。
黑蝗望着冲着他要害而来的戳指，双刀点地。
“！？”
一招戳指落空，浮光满脸意外，忙不迭的回头张望。
黑蝗已借双刀这一点，腾空翻转至浮光身后！
在半空中作双刀欲拔之势，静候他迅猛前戳的后摇！
“猿式·渡山阴！”
身形如猿猱渡山的黑蝗悍然拔刀双斩，轰击到浮光的咽喉！
浮光的脖颈青光大放，在最后关头在其上覆盖上了【铜皮】！
“咕呃！”
绕是【铜皮】坚韧的无法让黑蝗劈断，但好比穿上防弹衣照样也可能会被子弹击断肋骨，这一记“渡山阴”说不好就会打断浮光的喉头要了他的命！
浮光在这一斩下，咬着牙，满脸憋着涨红，额头爆起青筋。
双目翻白，在这秒忽间似乎失去了意识。
他大开双臂，身体不受控制的倒退数里。
浑身都是破绽！
正当黑蝗要把握良机，一套连招带走他的性命之时！
他不知为何僵在了那里。
就看着浮光踉跄后退，自己却只能定格在那里。
莫莫心中大急，这可能是他唯一一次除掉这头拦路虎的机会了！
动啊！
快动啊！
……
“咳呵！”只是过了一瞬，浮光就重新找回了意识，捂着脖子干咳。
在这一瞬间，黑蝗的肌肉重新松弛下来，如释重负的长松了一口气。
如释重负？
明明占了上风的是自己啊？
为何感觉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呢？
恢复意识的浮光打量着自己完好无缺的身体，讶异道：“没趁机捅我几个透明窟窿？你这么讲武德的吗？”
看着黑蝗似乎惊魂不定、大声喘息的模样，浮光一改以往的嬉皮笑脸，脸色蓦然阴沉。
“啊……这样啊。”浮光捂着脸呢喃道。
“啪！”
清脆的响指声响起。
一小团红黑相间的火焰燃起，凝聚成了一条红黑绒毛的小狗。
“上次……”黑蝗看着这莫名其妙就出现的小怪物，回想起了福利院那一幕。
“这身新衣服我挺喜欢的，我想多穿几天呢。”浮光笑道。
那条由火焰凝聚而成的小狗看向浮光的眼神分明是十足的嫌恶，它不由分说就扑向浮光。
小小的尖利獠牙咬住了浮光拦在身前的胳膊。
胳膊上包裹着流动的真气。
“什么意思？”黑蝗心中不解道。
很快他就发现了事情不太对。
在那目露凶光的小狗的啃咬之下，浮光包裹在胳膊上的真气流动频率越来越急促，并且像是被点燃的引线一样蔓延到他全身上下的真气！
像是沸腾的蒸汽！
周围的温度以浮光为中心逐渐变得燥热起来，雨水还没碰到他就会蒸发，甚至在这大雨天，他的周围还能燃起点点火星！
“好，够了。”浮光噙着笑，一把薅住那红黑杂毛小狗的后脖颈，扯离他的胳膊。
急促飘动的真气像是一条条轻盈的锦罗绸缎，绑在他身上飘荡，火的碎屑绕着它们一闪一闪，显得格外珠光宝气。
气度不凡。
“二重·沸盈。”
浮光低语道。
说罢，他拉开身躯微微后仰，一脚抬起，一手指着黑蝗的方向，一手将那只嗷嗷叫的小狗稳稳抓住，作投掷蓄力之势。
“他身上的【真气】发生了性质变化……毫无疑问是增强自身能力的状态！”黑蝗似是被大军压境，一刻也不敢松懈。
“那么……进入第二阶段，攻守易形了！”
浮光一声爆喝，将手里的杂毛狗猛的投掷出去！
黑蝗低头，看到了自己塌陷下去的胸口，以及一堆炸开的红黑色杂毛。
“？！”
接着才是迟来的“咻——！！”
意识被击飞了。
黑蝗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自发的反应令他咬紧牙关，任由身体跟破麻袋似的被这一“球”击飞！！
等他的意识回归，都不知道撞碎了几间破旧店铺了。
“嘭………嘭！！”
“轰！！”
一路砸碎店铺墙壁的声音与投掷发生的音爆叠加起来爆发，才堪堪追上眼前的情况！
“噗嘎！！”跌坐在地的黑蝗双颚大开，血液跟窜了稀似的止都止不住。
被一狗砸的塌陷下去的胸口还遗留着高温的真气，不停的灼伤他的伤处，减缓了他的恢复。
“他妈的！！”绕是莫莫这人自恃修养极高，也是忍不住带着血沫爆了粗口。
“哐！！！”
回应他的是猛烈的真气冲击。
以及面甲上遗留的高温灼烧。
他脑后的墙上多出一层蛛网般的细密裂痕。
浮光保持着一拳打出的姿势。
“你……！！？”
正当黑蝗想要叫骂句什么，他一个激动，身后靠的墙便塌了。
“……”
吃了一吓的黑蝗语塞的躺在残垣断壁之下。
差不多恢复好了。
黑蝗强打精神起身，架起刀来。
浮光一步便到他面前。
“这？！咳！！！”
只见浮光带着滚滚真气一拳挥出，拳头抵在黑蝗慌忙交叉架起试图护住身躯的两把黑刀的交点。
滚烫、暴烈的真气如同一股堵不住的洪流自那一点喷涌而出，霸道的贯通了黑蝗的腹部！
黑蝗的双颚像是阀门坏了，任由赤红中透着黑色脉络的污血不要钱一般下淌。
腹部的破洞正发出咕叽咕叽的恶心动静，正拼死修复着。
浮光收回拳头，补上一脚迅猛旋踢。
“咔嚓。”
……
“右臂断了。”
一头扎在墙壁里面的黑蝗刚刚清醒就意识到右侧肢体传来的剧痛以及空乏感。
就在他费力的拔出脑袋，转过身……
“轰！！”
远处的浮光再一次挥拳，轰出一发沸盈真气。
这次黑蝗是整副躯体都嵌在墙里。
吐血都吐烦了。
……
之后，每当黑蝗要动，浮光便会为他送上一记沸盈真气。
……
到最后，浮光解开了二重·沸盈的状态，走到了黑蝗面前。
他靠在墙根，无力的坐着，身上的甲胄支离破碎，像是被铁匠一锤锤淬了火的失败品，裂缝间还有灼烧后余下的火光与几缕细烟，头盔也破碎大半，露出他大半张脸。
更触目惊心的是，除去还未恢复的腹中空洞，身上的四肢也断下三条，唯一一条还算完好的手臂正颤颤巍巍的举起，指着走过来的浮光。
被打断甩掉的那条手臂，也在紧紧握着刀，插在不远处的废墟之上。
像是谁的墓碑。
黑蝗那些被重伤处的血肉，还是不停的蠕动修复着，不过比起之前，已经后继乏力了。
“这都不死？你可真是个怪物。”浮光啧啧称奇。
莫莫呆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笑的太阳穴鼓起，爆起青筋。
直到马上要失掉力气。
意识……
“好意思说我？你个……他妈的……超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