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
水晶灯的吊坠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在客厅中洒下如梦如幻的光影。
“近段时日……似乎颇不宁静。”舒怀瑾倚着窗台,手中茶盏的热气袅袅升腾,如云雾般缭绕,冷风轻拂,便悄然消散。
少女掩起窗子,轻叹道:“你说得好似何时太平过一般。”
“那……意逢,你怕吗?”舒怀瑾蓦然转身,问道。
少女透过袅袅热气,只看见他的脸庞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舒怀瑾生得一副好皮囊,柳眉星目,姿容惑人。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姑娘为他倾心。秦意逢看了十九载,仍觉他这张脸美得世间罕有。
然而此刻,这张美颜却难得地笼上了一层严肃。
“怕是无人不惧吧。”秦意逢无奈浅笑,“这战事……”
“我会护你。”
舒怀瑾凝视着她,目光虔诚而真挚,那双在戏中含情脉脉的眼眸,波光流转,她能从他的眼中看到炽热的火焰。
片刻,秦意逢嫣然一笑:“小少爷,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我是认真的。”
“……”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这样的国家太过混乱了。”许久,秦意逢感慨道。每日都如履薄冰,好像,随时都会被战争的漩涡吞噬。
“意逢,可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真的无能为力吗……秦意逢陷入了沉思。
人事如今日,天道共谁论!
仿若夜空中划过的闪电,那一刻,秦意逢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道“孤鸿照影”。
百感交集,此刻她才真正领悟到——人事如今日,天道共谁论!
天道,天道……何为天道?
秦意逢只觉全身热血沸腾,她恨不得立刻去问那道“惊鸿”,他可曾思考过所谓的“天道”?
秦意逢并非愚笨之人,她看得真切——他身着的,正是军阀的服制。
秦家素与军阀划清界限,在商圈中独树一帜,身为秦家女儿,秦意逢打心底里排斥“军阀”。他们,是战争的罪魁祸首啊。
战争的罪魁祸首,也会思索所谓的“天道”吗……
秦意逢不得而知,却莫名觉得那人与众不同。
那晚戏园子看到的人,也是他吧……
秦意逢的思绪仿若纠成了一团乱麻,那万千的思绪在心头翻涌着。
她的目光穿过那朦胧的热气,好似望见了辽远的未来,尽是未知的迷惘与怅然。
舒怀瑾静默地凝视着她,似乎将她眼中那复杂难明的思绪都瞧了个分明。
他缓缓移步向她,轻轻伸出手来,想要触碰她的面庞,却在将至的那一刹那迟疑了,而后又缓缓地垂落。
“意逢,不管发生什么,”舒怀瑾字字句句低沉而又坚毅,好像这是一个永不更改的誓约,“我会保护你的。”
秦意逢稍稍一愣,随后那脸上便浮出一抹无奈的笑来。
这世道乱得厉害……
窗外忽地涌起一阵风,吹开了并未完全关拢的窗子,扬起了窗帘的一角。
水晶灯的光影也随之摇曳晃荡起来,在墙壁上投下了诡谲多变的影子。
秦意逢轻轻叹息一声,合上窗子,转身行至一旁的沙发坐下,迷离地望向那晃动的光影……
林公馆。
战事将近,军中事务繁忙,夜巡的小事再轮不着林恩泽管。一连数日,他再没见过秦意逢。
然而偶尔晚间闭上眼,混乱的梦里都有那个雪中撑伞的少女。
她整个人发着光,像个小太阳。
梦里她的一切都近在咫尺。她的麻花辫,麻花辫上那一对小小的蝴蝶结……
他只消一伸手,便能触碰得到……
每每这时,他总是会惊醒,而每每梦醒,他总觉得自己卑鄙龌龊。
林恩泽的心极不正常地跳动着,他默默将脸埋在手心。
窗外,夜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