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板,今日新鲜出炉的情报,可有兴趣?”一身劲装的少年面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将手中的信笺在对面那人眼前晃了晃。
可被他称为叶老板的人似是并未瞧见,只垂眸摇动手中茶盏,带着嫩叶沉浮翻卷。
“谁的?”
淡淡两个字,如她手中的清茶一般,出了凡尘。
少年闻言俯身,凑近了些,故作高深道:“武林的。”
他这话可谓是吊足别人了胃口,这小道消息,总该有个主人公才是。能牵扯整个武林的,她便不得不听了。
白衣女子闻言放下手中茶盏,“说来听听。”
少年眸色一喜,坐直身子摸了摸鼻子,“那新运来的虎骨酒……”
“分你一坛。”
女子打断他的话,随手将这千金难买的上好佳酿送了出去。
“叶老板果然爽快。”少年满眼敬佩地对她拱了拱手,随即将手中信笺收拾妥帖,一字一句道来:“这一次的绝春宴办在黎家,连行踪隐秘的鸣沙都接了请帖,据传那狐族宝珠会在绝春宴上再度现世。”
女子黛眉轻蹙,语气也认真起来,“姒家的宝珠?”
少年抿了唇,重重点头,“是。”
思忖半晌,女子再道:“可知这消息是谁传的?”
少年面露犹豫,“这……到也好办,不过还需要些时候。我可是得到消息第一时间送了过来,还没来得及追查。”
“这一批虎骨酒都算做你的报酬。”
少年似是愣了愣,“没想到叶老板对它感兴趣。”
这客栈平日里虽也人声鼎沸,可收入却远不到能如此挥霍的地步。少年看向白衣女子,眼中敬畏之情愈深。
江湖中人皆不可貌相,此话当真没错。
女子起身走向窗边,负手而立,半簪的发随风轻荡,最终落回袖袍之上。
她微微仰首,叹息道:“自百年前帝山一战后,狐族宝珠便销声匿迹,本以为是随着帝家主归隐入山,却没想到会在此时出现。”
少年跟着点头,“是啊,这次的绝春宴恐怕不会太平。不知帝家那边又会作何想法。”
他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少年微惊,转身去瞧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
客栈生意,难免遇到争吵。若是寻常人便也好办,只是这位……少年看向她的眼睛,摇着头无声叹息。
这云上居的老板,生了副天人之姿,性子也是一顶一的好,可却有严重的眼疾。
独自一人经营客栈,还要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着实辛苦。
“方构。”
忽然被人连名带姓地唤了一声,少年啊了一声,“什么?”
随即反应过来,他转眸轻咳,“叶老板有何吩咐?”
女子淡笑着回首,眉眼如画,叫人不忍反驳,“外面交给你了。”
他毕竟拿了人家那么些好酒,这忙是无论如何都要帮的。
方构忽然自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责任感,“叶老板放心,我去处理便是。”
两个白衣少年并肩而行,有说有笑地向着屋中最后一个空桌子走去。
“站住。”
方坐定,还未及招呼小二,便听见身后一道微怒的声音响起。
两人抬眼去看那说话之人,他一身蓝衣,正细了眉目盯住这边。在他身边之人亦是一身蓝衣,只是头巾遮得严严实实,叫人瞧不见那双躲在阴影里的眼。
“兄台何事?”
蓝衣人满眼轻蔑,“撞了人,便想走?”
其中一个白衣少年闻言蹙眉,“你胡说,我何时撞到你?”
“说你撞到了便是撞到了。”
他这话实在不讲理,白衣少年哼了哼,本不想起冲突,“风师兄若在,看你们还敢如此嚣张。”
那人颇为不屑地挖了挖耳朵,“又搬了个什么东西出来。有本事将你的好师兄叫来比划比划,别只会嘴上功夫。”
白衣少年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急得脸色发红拍案起身,“你!”
蓝衣人见状也握刀起身,“想动手吗?”
“两位消消气,可是这云上居的饭菜不合心意?”方构和小二说了些什么,随即脸上带着笑意走到两人中间,摊开手安抚道。
蓝衣人坐回去,抱臂道:“他走路不长眼,冲撞了我。”
白衣少年忙辩解:“这路便只有这么宽,分明是他故意寻事。”
“你瞧瞧,竟是云上居的不是了,寒室简陋,还望二位大侠多担待,这顿便算在我头上如何?”
眼见着两人仍旧剑拔弩张,方构心中一阵腹诽。
他得了一批虎骨酒,心情甚好,帮他们结了饭钱,他们却不知好歹。
瞧这几位的年龄,到底还是资历尚浅。若今日碰见个没这么好说话的,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方构又道:“两位皆是名门高徒,何故因此小事失了气度,坏宗门名声。”
此话一出,争吵着的两人皆是一愣。
他们虽是便装出行,可明眼人未必看不出身份。绝春宴在即,如此关键时刻可断不能被他人落下把柄。
“如何?”方构见此话起了作用,继续追问道。
蓝衣人冷哼一声,哐当一声拍桌起身,“今日便算了,日后走路记得长眼。”
两人携刀离去,留下暗自握拳的白衣少年。
四周瞧热闹的食客见状也都移开了目光。
方构目光在少年身上转了几个圈,随即反身取了酒坐在他们对面。
他将杯盏摆好,边斟边疑惑道:“天外山便只来了你们两个小娃娃?”
没想到他如此轻易将自己的来历点破,少年明显慌了神,将手握上剑柄。
方构斟酒的手仍稳,“莫慌,莫慌,我非其他宗门之人,也不是来寻仇的,只不过在这小小的云上居做个帮手,对这绝春宴有些好奇罢了。”
他说着,将两个酒盏推向少年,小二也将几盘精致的菜肴一一摆好。
许是饿坏了,少年目光似粘在菜上一般,也对他少了几分戒备,“不止我们,还有师兄师姐。”
方构点了点头,“听说今年的绝春宴排场可大。”
他们盯着饭菜吃,酒却一眼未瞧,“是啊。也更危险些。”
方构在心中唏嘘,云上居的酒皆是上品,这两个毛头小子实在不知道珍惜,白白浪费两盏。
少年吃着,忽地想起什么,囫囵咽下嘴里的饭菜,抬眸问道:“少侠可否告知对面那两人是什么来历?”
“臂上狼纹,手中弯刀,那两人恐怕便是鸣沙教众。”
少年啊了一声,手中夹菜的动作也停下来。
这鸣沙教是近年来才现于人前的教派,极其神秘,只因他们常年在大漠深处活动,寻常人难以得见。
这一切可追溯到祝国一统天下之后,经济日渐繁荣,版图也随之扩张,如此也过了百余年,才终于有人走进了一望无垠的沙漠。
据传其教内弟子有驱狼的本事,各个身高九尺,肤色黢黑,嗜血如命。
一道人影自门外走进,少年余光飘过去,眸子顿时亮起。
“风师兄。”
被他们称作师兄的人先是对方构抱拳,随即招呼少年,“我买到了几匹好马,吃饱了我们便快些赶路。”
方构回以一礼,在少年出声之前他竟没有听到脚步声,此人武功显然高出自己不少。
“需要些什么招呼便是。恕不奉陪。”方构说着起身离席。
方构推门出去,不过片刻,席间便安静下来。
屋内女子仍站在窗前,面上无甚波动。
随着脚步声愈近,方构站在门外扬声道,“等我查到那消息再来叨扰,叶老板莫送了。”
说罢也不等个回音,他便如一阵风般跑走。
外堂,有人侧目望向紧闭的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