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诸女都是步行而来,钱谦益也未乘车,带着长随和柳如是并肩而行。
嗅吸着身畔那熟悉的气息,仿佛往昔夫妻间相敬如宾的岁月又回来了,但是一个恍惚之后,钱谦益回到了现实当中。
这女子……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啊。
不过柳如是曾和他说过不会嫁给姜黎,这让他动起了些许心思,倘若自己不干涉柳如是与姜黎的交往,柳如是继续回来做钱家妇,自己能否接受呢?
不!
我怎么有这样的想法?
这是强行往自己头上戴绿帽子啊!
但是!
钱谦益实在不愿失去柳如是,即便受些委屈,觉得也是可以勉强接受,只要柳如是肯回钱府。
况且他也清楚自己老了!
这个念头一出,就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灵,痛苦而又刺激。
钱谦益沉默半晌,突然道:“河东君与我走的这样近,姜公子若是知道,会不会不高兴?”
“嗯?”
柳如是秀眸微眯。
这个人怎会变成这样?
她自问对钱谦益还是颇为了解,清高自傲,自命不凡,是怀才不遇,被奸人陷害,才蹉跎了岁月。
以往的钱谦益,绝不会如此轻祧。
柳如是妙眸一瞥,正见钱谦益目中带着期待,顿时全明白了,又好笑又好气,不快道:“姜公子知道了又怎样,他不会过问。”
“哦?”
钱谦益精神一振,捋着稀疏的胡须,意有所指道:“看来姜公子对河东君也不是太上心呐!”
柳如是俏面一沉,过份了吧,于是哼道:“我不是他的花瓶,他也不是我的天,合则聚,不合则分,我们之间的相处,牧斋是不会明白的。”
说着,就加快了脚步。
这老家伙太能纠缠,让人不反感都不行。
“这……”
钱谦益神色一滞,伸手虚探了探,仿佛要抓住那正在徐徐散去的香风,可最终,什么也没抓住,只余掌心握着的一缕寒风。
“牧斋公怎么成了这样?”
前方李香君听的清清楚楚,难以置信地小声道。
“放不下,看不开,钱牧斋把柳姐姐当作了精美的玩物,失去了不甘心,总想着要回来,哪怕放在自己家里,只能远观,不能近亵,却任由别人把玩也是愿意的,简直可悲之极。”
陈沅摇了摇头。
“哎~~”
柳如是叹了口气。
显然,钱谦益还未放下,哪怕不顾尊严,把自身置于卑微的境地也在所不惜,对自己的占有欲已经形成了执念。
她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以后只能远远避开。
教坊司位于乾道桥,挂牌富乐院,在评事街一带,钱府也在附近。
富乐院最初是官办青楼,不接官客,只接私客,后面才慢慢变成了纯管理机构。
其中的姑娘,分为官妓和私妓,私妓相对自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来则来,不来亦可。
官妓便是如卞赛李香君、沙才马娇这类,多数是犯官的后代,受很大约束,所谓乐籍,指的也是这类女子。
最初对乐籍,管理严格,连城都不能出,后面随着纲纪渐渐松驰,一些姑娘才可以奔走往来于苏松南京一带,但也仅限于有名气的姑娘。
“哟,这不是钱大人吗?姑娘们怎么也来了?”
守着门的老鸨一看钱谦益,连忙点头哈腰。
钱谦益转头看了眼,见柳如是点了点头,才道:“把人都唤出来!”
“诶,钱大人与姑娘们先进来!”
老鸨着人把大门打开,便匆匆去了后院。
众人纷纷踏入,迎面是管仲的神像,再看着那熟悉的摆设,无不感慨万分。
陆陆续续,上至奉銮、左右韵舞、色长、俳长、左右司乐、吏员、女教师、女麽麽、以及姑娘们赶了过来。
大堂占满了。
每个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窃窃议论。
“河东君,开始罢!”
钱谦益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