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运河西岸,影影绰绰出现了六道身影,三男三女,正是高一功、张鼐、李来亨、慧英、慧剑与慧琼。
“我们得小心了,别人不认得我们,唐通认得,他的兵就在扬州城外,从现在开始,一切听我吩咐,可明白?”
高一功阴沉着脸道。
眼见顺清大战在即,却被高桂英踢了出来,心里不服啊。
其余不仅止于他,留在西安陕北,没去京师的李过、袁宗第等人也不服,甚至在一片石中了一箭受伤的刘宗敏更不服,就盼着和阿济格大战一场呢。
从纸面数据看,顺军仍有与清军一战之力。
顺军高层的很多人,把一片石之败归疚于清军偷袭,并不是真刀实枪的淦了一仗。
张鼐却是亲历者,清军那万马奔腾的气势,至今都难以忘怀,他的好友李双喜,也是慧英的丈夫,死在了一片石战役中,只是不便于拂高一功的面子罢了。
“是!”
张鼐五人齐声应下。
“快趴下!”
突然高一功神色一变。
别看有三个女人,却均是自小被高桂英收养,武艺高强,身经百战,齐刷刷倚着运河堤岸趴了下来,就见有五条船向淮安方向进发。
“是姜公子?”
慧英在西安城下和姜黎说过话,一眼认出,顿时低呼一声。
众人小心翼翼的看去。
姜黎负手站在望楼上,五条船合计载了三四百人,均是背着枪,并堆着车辆,泥沙包,吃水很沉,还有几门弗郎机炮。
“姜公子这是上哪里?”
张鼐忍不住道。
“别说话!”
高一功挥手制止,望着那渐行渐远的战船,目光明灭不定,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道:“先往下游走。”
六人沿着运河行走。
却是张鼐又低呼一声:“趴下,有明军!”
六人本能的伏下,对面有四千军卒,携带数十门各型火炮,其中有两千骑兵,沿着运河东岸向上游行进。
“一功叔,是唐通,皇上待他不薄,他却心怀异志,随那姓姜的投了明朝太子,果然是养不熟的狼崽子,日后若是战阵相见,我必斩唐通狗头!”
李来亨常年在陕北,和唐通打过交道,顿时恨的两眼放光。
“光放狠话有什么用?”
高一功不屑的轻笑一声。
李来亨闭上了嘴。
“我明白了,姜公子打头阵,唐通跟在后面,难道是北上攻打淮安?”
慧剑低声道。
慧琼哼道:“这点兵力去打淮安,那姓姜的太自大了吧?”
张鼐憨厚的笑道:“这是好事儿,明军自个儿闹起了内杠,淮安是刘泽清的驻地,明军就喜欢互相攻杀,不象咱们大顺军,都听皇上的话,待他们的兵打光了,将来皇上南下就省事啦。”
几人都认同这个说法,心里还是挺有优越感的。
大顺虽然暂时遇到挫折,但李自成英明神武,雄心未泯,军中主力仍在,未必就不能全歼阿济格于山西。
一俟收复了山西,将再度进军京师,这次可不会再给东虏可趁之机了,而是全力平定北方,南方传檄而定。
大顺朝堂上,曾总结过一片石兵败,定下了先图山西,再图京师,缓徐图之的策略。
总之,不会冒进了,将全面采用李岩的策略,打下一地,安定一地,彻底消化之后,再去打别的地盘。
唐通军渐渐远去,六人继续沿着河堤行走,天色越发的昏暗,一道深灰色的城墙浮现于眼帘。
高一功张望了一阵子,便道:“这里是邵伯湖,前面是邵伯驿,我们抓紧点,从邵伯驿渡过运河,争取天黑之前进城。”
这话刚落,慧剑便急声道:“又有船来了!”
众人第三次伏下,探出小半个脑袋,这次离的更近,看的更清楚。
除了四五十艘战船,还有数十艘哨船和小渔船,一溜排向上游行驶,如仔细看,还能看到战船上那黑洞洞的炮口。
张鼐嘀咕道:“这肯定是攻打淮安啊,水陆并进,好大的手笔,一功叔,看样子姜公子是动真格了,你说他能不能攻下淮安?”
高一功沉吟道:“淮安乃漕运重地,刘泽清也非易与之辈,听说还有史可法坐镇,城里再差一两万兵力要有的,若是久攻不下,怕是悬了。”
“好,狗咬狗!”
李来亨用力挥动胳膊。
船队缓缓上行,直到天色黑了下来,才消失在天幕尽头,六人不敢耽搁,向下游飞奔,从邵伯驿渡过运河,却终究迟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扬州城门徐徐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