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骨(1 / 1)

赵骥和帝幽对峙着,二人都聆听着对方的呼吸,对方的心跳,随时想发起那致命一击。帝幽眼中冷光一闪,一枚飞镖射向赵骥的咽喉,或许是因为自己那骄傲,帝幽在面对弱者时从不向暗器上淬毒。但即使不淬毒,挨一飞镖的感觉肯定不好受。

赵骥的耳中一直回荡着郑西河的那句话:“你是我的儿子。”每想起这句话,赵骏的心中便向挨了一闷锤。他的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赵祁,赵骥的生活自那一日就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他拼命想掩盖,他是优柔寡断的,总想维持所有事情表面上的和平。

“小心!”两声喊叫几乎同一时间被喊出,是徐复和赵祁。赵祁对赵骥的担心对于赵骥更像是一道晴天霹雳,赵骥清醒过来,躲开了那枚飞镖,那枚飞镖擦着赵骥的肩头而过。

“你不想你的朋友死吗?”徐复身边一个声音响起,是药先生。

徐复猛的听到药先生的声音,被吓了一跳。

“他对你很好?”药先生接着问,帝幽的暗器一发接着一发,赵骥根本没有回击的机会。

“求求你救救赵骥!他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徐复很担心赵骥,他之前从未求过药先生什么,药先生听到自己的干儿子求他,心中一阵欣喜。连连道:“这好办,这好办。他不会死的。”

听到药先生答应了自己,徐复知道药先生的武功,他知道药先生倘若说要保赵骥,那么赵骥自然就死不了。

“谢谢爹!”徐复激动道。

却不想药先生比徐复还激动,药先生疯一般的哈哈大笑,众人看到魔教一人之下的护法竟与铁枪门一个小小的弟子站在一起,不由得一阵诧异,却没有人敢说什么,包括那些位高权重的人,他们知道,倘若有人敢与这位唱反调,即使能杀死他,他也能不知不觉的下毒毒死自己。众人都觉没必要惹这麻烦。

“你叫我什么?”药先生又问。

猎大哥曾告诉徐复,倘若要想别人帮你做事,就要说些别人爱听的话,就比如你要问别人路,那就要喊人大哥。倘若你要问别人家借宿,那就要说贵府。

“爹。”徐复大声道,众人议论纷纷,他们都听到传言说徐复的干爹是魔教护法,但本没人相信,都认为魔教护法即使要收干儿子也不会收这个长的不好看,脑子还有些问题的人。今日竟把这件事坐实了。

“他竟然真的是魔教护法的儿子!”

“看着便不像什么好人!”

“不会是魔教安插来的卧底吧。”

“听说他是知清道长带来的,莫非……”

药先生不顾周围人的议论,竟然哇哇大哭起来,他想起来了那个被自己毒死的亲儿子了。自己亲儿子死时的样貌和徐复的长相倒是差不多。那毒让他儿子脸上坑坑洼洼的。

徐复看见药先生哭了起来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您倘若不爱听那我之后便不说了,你一定要救救赵骥兄弟!”

“好孩子,我爱听!我爱听!你之后都这样叫我,好不好?”药先生抹了抹泪,连连道。说完他向帝幽使了个眼色,帝幽突然不动了,他知道师父的那个眼神是让自己自杀。帝幽脸上本就平静,此刻也是没有任何表情。他停下了攻击,刚才赵骥被一枚飞镖扎住了右臂,此刻已是毫无还手之力,帝幽却突然不动了,高长虫几人也看懂了师父的眼神,他们不像帝幽那样平静,嘴角漏出一丝苦笑。

众人都在疑惑帝幽为何不乘胜追击,此时要杀赵骥不比碾死一只蚂蚁难多少。

帝幽向药先生的方向拜了几拜,药先生的脸冷若冰霜。帝幽掏出袍下藏的匕首,割向自己的咽喉。

“噗——”

鲜血从帝幽的脖颈飞溅出来。

帝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死了。死时嘴角还挂着一丝奇异的微笑。

人群中传出一阵骚乱,他们不知道为何帝幽要自杀,都以为帝幽是叛徒,人群中突然爆发,几名弟子慌忙跑开,他们中间是三具尸体,是毒蛇毒蜈蚣毒蟾蜍几人,他们视帝幽为兄长,几人立誓同生共死,此刻也算是了了心愿。

药先生的弟子此刻一个不剩,药先生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徐复脸上的表情复杂,赵骥活了自己不应该开心吗?可为什么自己的心上却像挨了一记重锤。

徐复道:“他们是因我而死吗?”

药先生漠然道:“他们是因我而死,倘若之后阎王爷问起,他们的命也只算在我头上!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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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烟雨蒙蒙,小巷里,屋檐挂着雨滴。雨滴敲在青石板上,青石板被洗刷一新。一个撑着黑色油纸伞的黑衣男子默然停在雨中,身旁是一个撑着白色油纸伞的女子。

男子道:“这烟雨江南,我们好久没来过了,你想这里吗?”

女子声音如同银铃一般:“倘若与你在一起,不管是白帽山下,亦或是烟雨江南,我都很开心。”

“这些年,随我东躲西藏,委屈你了。”男子淡淡道,烟柳随风摆动,风亦吹起男子长发。

女子似乎有些心事,并没搭话。

“在想那孩子的事吗?这么多年,你对他有感情也是正常。”

“那孩子单纯,我怕他被骗。”

男子浅浅一笑,随即道:“放心吧,若有人敢动他,我便要那人所有亲近之人陪葬!”

烟雨江南,画舫未眠。骤然风起,杨柳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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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百花楼中,所有人都静默不语。任谁都想不到这样的变故,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药先生的无情与残忍,与自己多年的弟子死了,他脸上的表情竟然没有丝毫变化。

赵祁飞奔过去扶起赵骥,赵祁道:“没事吧,骥儿!”

赵骥被一枚飞镖扎中,半跪在地上,虚弱道:“我没有被他杀死……爹……”

赵骥的这声爹叫出,显然十分痛苦。他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告诉赵祁自己并不是他儿子。但他有预感,赵祁迟早会知道。待到自己父亲知道的那天,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

赵祁还道是赵骥刚才的打斗中太累了,并未想到是因为这一层,任他再怎么想或许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

赵骏紧咬着嘴唇,唇上沁出一粒粒血珠,他在想刚才倘若倒在那里的是自己,父亲是否还会如此伤心,还是自己只是父亲暗中做事的工具,父亲待一个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的这么好,自己与父亲血浓于水又如何呢?他把所有的关心都给了自己这个天赋异禀的弟弟。

赵骏一直没有告诉父亲这件事,他知道自己没有确凿的证据,父亲肯定是会偏自己那个所谓的弟弟。

赵祁向徐复缓缓走去,赵祁有些忌惮药先生,他走到一半,摆摆手让徐复过来。

徐复看了药先生一眼,药先生道:“你要想听就去,不爱听就不去,你听了我不会怪你。你不听他倘若要动你,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条,倘若你听完不高兴他说的,回来告诉我一声,他仍是死路一条。”

赵祁听完这话脸色一变,他知道药先生说的出便做的出。

徐复走过去,赵祁恭恭敬敬的向徐复拱手鞠躬道:“谢谢你救了我儿子,倘若之前有得罪,我向你赔罪。”徐复不懂那些繁文缛节,此刻他应该再说一些客气话,但徐复呆呆傻傻的,赵祁的身子弓了半天,却也不见徐复扶她起身,只得悻悻离去。

梅逊雪好像发现了什么,眼睛一闪,他大声道:“贵派还要再休息会吗?休息好了我们继续下一场吧。”

战场上早已被白莲教弟子打扫干净,他们拖走了那几具尸体,白莲教与元兵纷争不断,看见尸体自然不会大惊小怪。

温阕冷笑一声:“莫非阁下已定好下场人选?”

梅逊雪并不回答温阕的话,他缓缓走到赵骏身前,赵骏一愣,想到这后辈之中除了自己仿佛也再没有武功更高之人了。

梅逊雪看向赵骏,并不言语。

赵骏一愣,道:“在下愿为武林正道出一份力,在下万死不辞!”赵骏心中并没把握,但余下几人中,除了徐明与自己武功不相上下,再没有别人了。

梅逊雪微微点头:“铁枪门后辈人才辈出,在下为赵掌门高兴。”

梅逊雪看向赵祁,他知道此言一出,即使赵祁爱子心切,也无法拒绝。

柳怡然看向赵骏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心,赵骏并不看柳怡然,他毅然走向中央,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赵骥虽然并非靠自己实力赢的,但毕竟赢了,自己做哥哥的倘若不上,那倒也给别人看轻了,自己若不赢,那便是万劫不复。

白莲教那边一阵骚乱,他们不知这位教主又会派出谁来应战,刚输一场,倘若此战一胜,那么便赢了,倘若输了,那便会平局,便要再战一场,此战十分关键。

温阕略一思索,便道:“黑狸猫,你来吧!”

此言一出,铁枪门内一阵骚乱,他们不少人都听了那个传闻,赵骏的妹妹赵星星便是这人弄疯的,赵骏定是会尽全力。

赵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那日看过黑狸猫的轻功,知道这人轻功了得,只盼他是醉心于轻功一路,忽略了武功,那赵骏倒还有一战之力。

此地场地较小,轻功之优劣倒也无关紧要。

徐复心中一阵矛盾,他虽听信徐明,觉得正派之中不全然是好人,赵骏待他也并不像赵骥那番热情,但却也不像赵星星那样交恶。况且柳怡然是真心对赵骏,倘若赵骏死了,那柳怡然心中必定难过。但黑狸猫救自己于水火之中,虽道不同,但徐复能看出来黑狸猫乃是善良之士。

况且,徐复对刚才药先生对帝幽那番心中仍不是滋味。

“我听说黑狸猫那小朋友待你不错,要我出手吗?”药先生缓缓开口。

梅逊雪眉头一皱,沉声道:“药先生你能命自己弟子自杀,你还能命赵大公子自杀不成?”

药先生面露冷峻之色:“梅先生不信我?倘若我一枚暗器杀了那赵骏,我能保证在场的各位无一人能发现,梅先生要考教一下在下的功夫深浅吗?”

“在下不敢,但此次比武关系到两派存亡,倘若药先生敢做手脚,在下定不会视而不见!”

这两句话火药味极浓,二人均冷眼看着对方,丝毫不肯退让。

徐复相处下来,觉得梅逊雪武功高强,但待人甚是和善,便认定了梅逊雪是好人。而药先生更不必说,虽然行事手段毒辣,却是真心待自己好。但徐复却并不忧心这二人,他看向柳怡然,柳怡然眉头微颦,似有心事。他知道柳怡然心中念着的只有赵骏,心中一阵酸楚。他又希望柳怡然开心,那么便要赵骏赢,黑狸猫要死,自己与柳怡然也再无机会了。

药先生看出徐复心事,小声道:“爹替你杀了那小子,那女孩自然也只得和你过下半辈子了。”

徐复虽然笨,但他也知道,现在的人皆知他和药先生的关系,倘若药先生杀了柳怡然的情郎,那柳怡然必定会恨自己入骨,更不用提之后了。

此时,赵祁面上在闭目养神,实际上右手从未离开过自己的铁枪,他的手握紧铁枪,手上青筋暴起。他虽然对自己的儿子仍有心机,但那是因为在江湖多年,见到的事多了,他不习惯对任何人表露真心。而在内心深处,他也想做一个慈爱的父亲,但内忧外患的铁枪门不允许他这样,倘若药先生真敢出手,那赵祁拼了命也要杀了药先生。

“不用了!”徐复苦笑,心中一阵酸楚:“爹,我不想杀人。”

徐复感到自己百骸之中似乎断裂一般,全身力气被抽离,倒在地上。

药先生抱着徐复,眼神中满是担心,他替徐复把脉,发现自己的药徐复并没有吃。他身体里的毒已经扩散至全身,世间已再无药可救他。

药先生胡子颤抖,他晚年收了徐复这儿子,算是了了年轻时的一桩心事,而自己怎会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药先生喂了徐复一枚药丸,徐复的脸色好了一些。药先生并没有追问徐复为何不吃自己的药,而是故作轻松道:“好了,孩子。这病我也别无他法,你少动些情绪,或许能压制住这病,你一定要多活几年,爹还要你给爹送终呢。”

药先生知道,徐复这病,内心平静不动情的话还能最多活二十年,无论如何是要走在自己前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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