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创刊之初最早能追溯到1978年的年底,三中全会之后,人文社(人民文学出版社简称)的小说北组开了一次座谈会,会上首次萌芽了创刊想法。
座谈会之后,人文社的总编辑韦君宜同志、社长严文井同志还有人文社书记周游同志于1979年元月,在燕京西二环的西苑宾馆开了一个中长篇小说讨论会。
要在人民文学旗下创立一个大型刊物的想法在这次会上敲定了下来,孟伟哉同志同时提出:“要请一位在全国文学界都有威望,且能够压得住台的老同志做主编。”
后来请了秦兆阳,当代第一任主编。
79年春夏之交,当代整修完毕,由于人员不多,人民文学的老同志主张暂时不成立编辑部,由人文社的现代文学编辑室统一管理。
徐编辑口里的当代编辑部,实则指的是这间现代文学编辑室。
编辑室的主任是屠岸同志,他在49年上海解放之后,翻译了国内第一部《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和《诗歌工作在苏联》的中译本,副主任还是孟伟哉同志。
方兆中和徐编辑闲散着,又见张桂花骑着家里那辆二八大杠出来,小老太太的四肢非常灵活有劲,脚下一蹬,咵嚓上了大扛,神清气爽地驶过街口,那里正有一群中老年妇女围着嚼家常。
“桂花,去哪儿这是?”
“去社里帮个忙。”
“自家都有饭馆儿了,还去社里打下手啊?”
“那也不能忘了本职工作!”
话虽这么说,张桂花更加神气地昂首挺胸,像一只得胜归来的老母鸡似的,从众妇女面前一溜烟骑走了。
“这桂花也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生了这么个好儿子。”
方兆中有些好笑的看着面前这一幕,绕开街口的“妇联”,和徐编辑换了条道走:“创作长篇小说的时间可不短,甚有动辄写上十年二十年的作品,这些作者也能一直留在招待所么?”
徐编辑又笑:“且不说大凡有底蕴的作者,在创作长篇之余都会写写其他文章,就说能受到编辑部邀请的年轻作家,恐怕也没有几个呀。”
这话倒把方兆中说的不好意思了。
“还是先考试吧,等考完了,我一定上编辑部拜访您。”
徐编辑十分理解:“当然考试第一,那就说定了!你来燕京,我请你去西苑饭店吃饭。”
“好。”
时间辗转,眨眼便是预考。
高考预考制度正式施行是在1980年,当时经教育部工作会议讨论批准,规定在考生数量多的地区实行预考制度。但实际上,1979年已经有地区开始试点预考,比如高校林立的燕京。
80年颁布文件后,预考还没有变成统一施行的正式计划,是否预考以及预考办法十分灵活,均由各省市自行拟定。
直到1981年,预考才被正式列入高考政策,直到1989年预考制度开始废止。
为什么是开始废止呢?因各地取消预考时间不同,譬如XJ取消是在92年,内蒙古早在86年就已取消了预考模式。
这时候的高考也不在6月初,1978年教育部规定高考在每年7月的7、8、9三天。
从某种程度上说,预考比高考更有竞争性,也更残酷。
它残酷在摧毁考生的精神信念,有的人连高考考场都没进过,却被预考这只拦路虎拒之门外。
对于从学几年、物质条件匮乏地区的考生来说,简直是身心上的双重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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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北考场设在电视夜大,为迎接高考,学校门口贴了一张醒目的大字报:
“青年们要充分认识自己所负的责任,祖国在期待你们,人民在期待你们,革命在期待你们。”
校门口乌泱泱围的水泄不通,除了参考的考生,大部分群众是来送考的亲朋好友。
张桂花和方光洁当然也在此列,此外,方兆中还见到了自己久未谋面的姐夫。
姐夫样貌端正,戴着一副眼镜,与刻板印象中的工人形象大相径庭,倒很像《大江大河》里的宋运辉。
“兆中,好好考试,别的什么都别想,饭馆也别想,我也别想。”张桂花看起来比方兆中还要紧张好几倍。
方兆中一乐,安慰着说道:“妈也不用担心我,姐,你们都回去吧,就是一场小考试,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方光洁在一旁搭腔:“是啊,妈,前年的时候兆中不考过一回嘛,那时您老也没紧张成这样。”
张桂花捂着心口,紧张的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着,总觉得这一次他必定能考上似的。”
几人都笑了起来,方兆中径直进了考场。
预考和高考考试科目一样,共考七门,除了熟悉的三大科与政史地文综,生物是必考科目,在准考证上写的很清楚,总分600分。
准考证是薄薄一张纸,顶格写着考区信息,贴着考生照片,盖了教育办公室的公章。
电视夜大的教室里坐满了考生,同方兆中一个年纪的社会考生反而占了大头,考试开始前,这群二十多岁的年轻同志聚在一起聊天,以此缓解紧张情绪。
方兆中一来,一个面善的小伙子便上前搭腔:“同志,你报了哪儿?”
“我就近报的,报的燕京市里。”
方兆中本想把话说的委婉些,却不知这句“报了燕京”引起了周遭许多人的好奇。
“燕京可不好考啊!”不远处一个扎麻花辫的女同志热情笑道:“同志,方不方便问问你报的哪所学校?要是不方便,你就当我没问这话!”
“我报的燕京大学。”
方兆中说的淡然,人群可不淡然了。周遭或在抓紧时间复习的,或在聊天缓解紧张的,顿时纷纷投来了目光,人群仿佛开水煮沸了似的一片哗然。
“他报的燕京大学”,“我可不敢报燕京大学”,“这是没吃过高考的苦,年轻人是这样的,受过一次打击就明白了”……各色或惊叹或嗤嘲的声音,纷纷传进了方兆中的耳朵。
方兆中则没怎么表态,放下东西正准备进考场。
“同志!”
刚刚那位面善的年轻小伙子叫住了他:“我叫冯建国,不知道能不能交个朋友?”
方兆中十分热情地和他握手:“幸会,我叫方兆中。”
方兆中……好耳熟的名字。
人群的反应比冯建国更快。
“是他!我在燕京晚报上看到过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