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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奇迹马赫拉(1 / 1)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程星义上午跟着法尔森学习贝尼语,下午跟着卡可卡森在人类研究院的各个班级上课。他像一块极度干燥的海绵,吮吸着知识的甘泉,他常常学习到深夜,却也乐此不疲。马赫拉上的一切都让他惊叹,宇宙间的美好让他着迷。

两周后,卡可卡森的农场迎来了麦子收获的时节,很多贝尼聚集在爷爷木屋外面的空地上,其中有很多星义熟悉的面孔,包括法尔森、贝尔森、阿米娅和阿克森,他们都积极地来农场帮忙。

卡可卡森对所有贝尼说了两句,大家就开始干活儿了。星义跟着法尔森他们一起向木屋后面的仓库走去,他顺口问道:“法尔森,卡可卡森真的是你爷爷吗?”

“嗯,今天来的我们四个,”他指了指走在前面的贝尔森他们,“是爷爷的第37代子孙。”

“你排行第几?”星义抬起眉毛。

“我是老二。”

不远处有两间并列的仓库,间隔不远,左边的一间占地面积很大,而右边的一间占地相对较小。领头的贝尼打开了右边的仓库,然后每位贝尼都从里面拿出一块蓝色的石头。星义朝仓库里张望,里面却没有任何镰刀锄头之类的农具,这让他很纳闷。

“你们用什么收麦子?”星义问法尔森,“这里面什么也没有,我也没看见你们的收割机。”

“跟我过来看,你就知道了。”法尔森说完随着大部队开始往麦田上走去。

众多贝尼沿着田埂依次向前走,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位贝尼停下,将手里的石头放置在脚前。远处有一群喜翁在半空盘旋,接着许多拿着同样石头的贝尼空降到田埂上。他们花了好些时间才围住麦田的四周,待所有贝尼站定后,他们同时竖起了耳朵和头顶上的羽毛。所有贝尼用他们特殊的声波交流着,几秒钟后,他们整齐划一地弯下腰来,伸手按在各人蓝色的石头上。石头被点亮了,接着射出一道蓝色的激光,与田埂对面的石头相接。然后每道光芒以石头为圆心向左右散开,形成无数道光波,在瞬间扫过田野。

激光扫过飞船残骸所在的位置时,飞船周围的景色扭曲浮动了片刻,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能量场笼罩着飞船,保护着残骸的原貌。

蓝光一闪而过,麦子纷纷倒下,如此庞大的收割工程在瞬间就完成了,这让星义赞叹不已。

众贝尼站在原地,并不着急离开,这时一队队手握银色金属号角的贝尼从远处走来。他们手中号角的形状仿佛羊角,侧边镶嵌着红黄蓝色的钻石,上面有一排气孔,好像是某种乐器。田野对面的阿米娅冲着法尔森喊道:“法尔森,轮到你点歌了!”

法尔森想了一会儿,然后大声说:“奏《麦田的赞礼》!”他说话的同时,信号已经传到每位贝尼的耳中,乐手们抬起号角,鼓起他们的腮帮子。

星义觉得此刻他们所做的不像是收麦子,倒像是一场仪式;不像是累人的工作,倒像是一次快乐的聚会。他充满期待地准备听他在马赫拉的第一场户外音乐会,正如他所想,浑厚却悠扬的号角声在四周响起,他和贝尼们一起陶醉其间,仿佛看见旭日东升,尤里卡森林里一片光明,又仿佛看见月上枝头,群星闪烁。这时,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倒在田间的麦子从地上浮起,在半空中聚成捆,随着乐声的节奏向远处的仓库飘去。号角声时而低沉,如雷鸣阵阵;时而高亢,如飞跃群山之巅,麦捆在空中也时高时低。

左边仓库的门打开了,麦子成捆成捆地飞进去。这首赞礼的最后一个音符落幕,一半的麦子就堆进了仓库,库门也随之关上了。

星义看得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道理?跟魔法一样!”他看着那些麦子,又看看法尔森。

法尔森笑起来,他的胡须抖了抖:“声波可以让物体移动,你们不知道吗?”

接下来阿米娅点了《凯旋》,在第二波运送麦子的过程中,贝尼们开始齐声歌唱:

“在树下,我们曾看见失望;

面对初升的太阳,我们又看见希望。

XXX是我们希望的日头,

是宇宙团聚的盼望。

祂让马赫拉的太阳永远升起,

让马赫拉的植物永远生长;

祂让全贝尼和睦居住,

让不同的族类相敬相亲;

祂将叛徒流放深空,

将罪恶沉入深渊;

祂是公义,

绝不姑息罪愆;

祂是救赎,

绝不放弃人类;

为你为我,

祂执掌王权;

为宇宙的和平,

祂付出一切;

我们期盼战争结束的日子,

我们祈求家人团聚的那天,

祂听见了宇宙众生的呼求,

祂骑上白马要与黑暗争战。

祂是胜利!

是光明的旌旗!

宇宙啊,欢呼吧!

诸世界的生灵,你们都要赞美祂!”

这首坚定且激昂的颂歌,引来喜翁和许多其它动物的回应。它们的叫声此起彼伏,仿佛在给贝尼伴奏。贝尼独特的声波,在麦田上方回响。虽然有部分声音星义无法听见,但他能感受得到,他敞开身上的每一个毛孔,让自己沉醉在赞美之声的海洋里。这是他此生中听到的最动人肺腑的乐章,远远超过地球上金色维也纳大厅里的交响乐。

收割结束了,田间留下了很多散落的麦子。从森林里和山间赶过来许多巨大的宽角犀牛来田里觅食,它们鼻子上的犄角就像是犁头的形状。有一些喜翁也来叼麦子,它们和宽角犀牛尽情享用着田里的美餐,也没有贝尼驱赶它们。它们在觅食的同时,便将肥沃的排泄物撒播到田里。宽角犀牛来回用角翻耕土地,将肥料埋到地下。贝尼的孩子们骑在宽角犀牛的背上玩耍,却没有父母担心会发生踩踏事故。

“阿迪尼,阿迪尼!”一个和星义差不多高的小贝尼朝他跑过来,然后抓起他的手,“跟我们来,我们带你去看宽角犀牛住的地方!”

外面还有很多小贝尼在等,他们还没有长出颜色亮丽的羽毛,看起来就像是棕熊的幼崽。星义有点犹豫地看了一眼卡可卡森,爷爷却高兴地向着孩子们点点头,说:“早点回来,别把阿迪尼弄丢了。”

“好!”小崽子们齐声说。

星义领会了卡可卡森的意思,他知道,与其说这是先祖给他的机会,不如说是XXX给他的新生。他和孩子们一起出去了,一路上,孩子们又唱又跳。他们拉着星义的手围成圈,教他贝尼的童谣。

“阿迪尼森,我们一起唱吧。”

“阿迪尼森,我们到了!”

“阿迪尼森,看,那是犀牛宝宝!”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这么称呼星义的,接着所有的小贝尼都开始这样叫他。星义会心一笑,在他的名字后面加上男性贝尼的后缀,他知道这是贝尼接纳他为家庭成员,并信任他的最高礼遇。

一个季节的轮回,在与宽角犀牛的嬉戏和歌声中结束了。之后几周,星义跟着法尔森在爷爷的农场见习,他们播了麦种,但奇怪的是他们从来不浇水,而且一直没有下雨天。

“法尔森,这都一个多月没下雨了,你们又不浇水,麦子不会干死吗?”星义问。

“马赫拉从来不下雨。”法尔森回答,“我们也不需要浇水,因为深夜的时候会有雾水从地底下上来滋润全地,整个马赫拉都是如此。”

听了法尔森的话以后,星义迫不及待地去田野间求证。白天他走在田里,发现土地是湿润的;夜间他蹲伏在田埂上,等着奇迹降临。果真如法尔森所言,午夜时分,靠近地面的空气变得朦胧,就像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雾气,植物的叶片上沾满了水珠,白天被晒得有些发白的地表又恢复了湿润的颜色。他感到一阵狂喜,便飞奔回去冲进法尔森的房间。

“快醒醒!”星义爬到他床上,“真的,地面上有雾水!”

“嗯……”法尔森睡眼惺忪地回答,“你在地球上没见过?”

“做梦都没想过还能有这种设计!这简直是宇宙里最精妙的灌溉系统!”

“除了雾气,还有地下水,地下泉……都省去了我们的灌溉……”法尔森说着打了个哈欠。

“你们种地不要浇水也不要施肥,没有干旱也没有涝害,也太简单了吧!”

“爷爷说,种地很辛苦也是吃错东西的代价。”

那天夜里,星义久久不能入眠。他对马赫拉感到惊讶,并深深地迷上了它的自然。他欣赏贝尼的技术和成就,觉得他们是值得人类学习和借鉴的种族。在农场的这段日子里,卡可卡森爷爷发人深省的话也烙印在星义的脑海里:

“孩子,你很佩服我们简单却先进的技术对不对?其实我们只是善于利用自然规律而已。我们称自己的技术为‘简单化的智能’,因为现代技术越复杂,就会使整个社会和生态系统变得越敏感和脆弱。有些‘高科技’在马赫拉上是没有必要的,因为它们会使我们很危险地依赖某些专家并持续消耗能源,进而会使我们不再依靠XXX的帮助,并会打破能量循环的平衡。”

星义把他所见所闻的每一点滴都详实地记录在笔记本里,生怕漏掉了重点。他一本一本地写,本子里写满了贝尼语的单词和句型,记录着宇宙间通用的文化和礼仪,也存记着最简单、却已经被人类遗忘的科学定律。

又过了两个月,通过不间断的练习,星义基本已经可以脱离法尔森,通过唇语、手语或其它的辨音方法克服超声辅音的障碍和其他贝尼交流了。

春去并没有冬来,星义发现马赫拉是一颗地轴倾斜仅为3度的星球,几乎没有季节性的温度变化。它的大气层外面包裹着一层水冠层,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温室,维持着绝大部分地区四季如春的温度。马赫拉的磁场比地球更强,能屏蔽有害的宇宙射线,从而消除了遗传突变的诱因,并减少了生物先天畸形的几率。

星义在本子上列出表格,对比马赫拉和地球不同的参数:

空气含氧量

马赫拉 25%

地球 21%

空气二氧化碳含量

马赫拉 0.05%

地球 0.03%

大气压强

马赫拉 2kg/cm2

地球 1kg/cm2

他看着这些数据,手里玩转着笔,思索着这些微妙变化的含义:

因为马赫拉的引力比地球更大,所以造成了它拥有更大的气压,这让生物呼吸更容易,也让更多氧气能进入血液供给。而空气中的含氧量超过23.5%就是富氧环境,所以马赫拉绝对是杰出的氧吧。综合这两点,他立刻明白了为何自己每天都精力充沛,进行高强度的学习也不在话下。他的脑力和体力都比在地球上得到了明显的提升,而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热情要去探索新世界的奥秘。这也就是马赫拉能孕育许多巨型动物的原因所在了。而那多出来的一点二氧化碳也至关重要,它使得马赫拉的植物量是地球的四倍,而且更加枝繁叶茂,让它看起来就像真实的天堂。

马赫拉的一切都比地球更强、更有力,相比之下,地球就像是一个垂暮老者,整个星球的能量快要耗尽了。

“从前的地球,就是马赫拉现在的样子。”法尔森瞟了一眼星义的笔记,缓缓地说,“没有逆熵树的世界,注定会面临能量耗尽的结局。天和地都像衣服,渐渐旧了,然后被丢弃,不再适合任何生物居住。”

星义沉默着合上自己的本子,说:“宇宙之君还会给我们逆熵树吗?”

“虽然你们现在还没有权利吃逆熵果,但当坏索尔被处决消灭,你们与全宇宙团聚的时候,地球将被再造,你们会重获逆熵树。”

“死去的人怎么办?”

“阿迪尼,XXX是能量的源头,也是生命的源头。”法尔森说着再次与星义双目相对,“祂会让死人复活。”

“复活?”

“是的,历朝历代以来,凡是重新选择忠于祂的人类,将复活得到吃逆熵果的权利。”

法尔森的话给了星义对地球无限的希望,他感觉自己已经提前品尝到活在新世界的滋味。他把自己完全扎根在马赫拉的土地上,吸收它知识的养分,接受马赫拉精神的熏陶,他完全融入到贝尼的生活里,成为他们的一份子。每一天,他都更认识马赫拉的美;每一天,他都更认识宇宙的辉煌;每一天,他也更深入地认识宇宙之君的美善。

他自由地在尤里卡的森林里漫步,与伊鲁斯嬉戏,当他走过校园的林荫道时,就有许多动物驯良地跟在他身后。他不再像是一个士兵,却变得更像一位管理者。

光阴飞逝,转眼半年过去了,星义发现阿克森对他的牢骚似乎也少了一点。

这天星义和人类研究项目的一些新生坐在教室里闲聊,法尔森等朋友也都在。一位女性贝尼问他:“阿迪尼,受伤到底是什么感觉?”

“呃,”星义想了想说,“全身都在痛,然后被绑在床上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就是那种感觉。”

“你可千万别照他说的去尝试。”阿克森提醒那个女同学。

星义觉得自己已经和贝尼打成了一片,甚至宇宙的君王都已经接纳了自己,而这个不知道算老几的阿克森还要继续和他抬杠,他不由得怒火中烧。

“我们还能做朋友吗?”他压住自己的脾气问。

“别以为你外表变得越来越像XXX了,我就会信任你。”阿克森冷冷地说,“你还没有通过考验。”

“你什么意思?”

“让考验暴露真实的你吧,是人是魔,都露出来让大家看看。”阿克森说着露出他的犬齿。

星义差点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突然,空气里回荡着银铃般的声响。星义一愣,接着他视野的边缘变得朦胧,仿佛有彩虹般的色光在流转。当他想要去看那色彩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它们却跟着他眼球的移动后退,让他无法捕捉。

倏忽间,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张传票,白色的字好像浮在空中,又仿佛直接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马赫拉最高法院

传票

案号

(5992)马赫拉01刑初01号

案由

人类入侵(马赫拉)

&

宇宙战犯(地球移送案件)

被传唤生物及其档案号

程星义

人类-男性-汉族-21周岁

【后面跟着一个星义无论如何也不会记得的12位数】

传唤事由

开庭审理

应到时间

XXXX年4月17日上午9:00

应到地点

马赫拉首都金泽岛马赫拉最高法院第一审判庭

主审法官:先祖尚森

书记员:甘多(索尔)和帕拉娅(贝尼)

当星义看到自己被传唤的案由时,仿佛横遭一道晴天霹雳。与此同时,法尔森、贝尔森和阿米娅都收到了类似的信号。

“我被传唤了。”星义瘫坐在椅子上说,随即他开始质问法尔森,“为什么地球上的案子会被移送过来,这和你之前跟我说的不一样!作为被告,难道我没有权利事先知道要被审理的内容吗?”

“传唤没有出错,”法尔森冷静地回答,“地球上的案情,你应该比谁都更清楚才对。”

星义痛苦地闭上眼睛。

接着法尔森和其他收到传唤的贝尼交换了信息,他们的毕业演讲被安排在4月16日,另外他们还要做阿迪尼的出庭证人。

传票的影像在他们的脑海里持续了十分钟左右,然后消失了。

新生们开始交头接耳,这时卡可卡森走进教室,说:“孩子们,闲聊的时间结束了,大家回自己的教室去吧。”

说罢其余的贝尼陆陆续续离开了教室,只留下被传唤的几位。

卡可卡森看着站在他面前准备进京的队伍,说:“先祖明确命令,本次被传唤的所有生物必须集体行动,除了你们,我们还要去宾利大学与赫娜娅和奥格森汇合。距离演讲和开庭还有一周左右的时间,我们明早就出发。”

这时大家惊奇地发现,阿克森耷拉着胡须,还留在教室里。

“阿克森?”贝尔森问。

“我也被先祖传唤了,”阿克森盯着星义说,“都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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