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这儿吗?”星义小心翼翼地问。他僵坐在床上,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是的。”法尔森见星义脸色有些发白,连忙安慰他,“别害怕,他不会伤害你。”
“所以我们的谈话他都听见了?”
“对啊。”
星义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有些虚弱地问:“为什么我看不见?”
“阿迪尼,你们人类能听见能看见的,只是宇宙极小的一部分。正如宇宙的86%是不可见的暗物质构成的,宇宙中大多数的生灵也是你们肉眼看不见的,索尔就是其中之一。”法尔森说着向那位索尔点点头,似乎是按照他的要求继续解释,“索尔生活在比我们的三维空间更高维度的空间里。低维度的生物不能看见高维度生物的全貌,但是反过来,高维度的生物可以把低维度的生物看得一清二楚,比如在四维空间里的生物就能看到我们的内脏。索尔在他们的维度,经过XXX的授权后可以看见你我的思想。”
星义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曝光得淋漓尽致。
“当然,我们贝尼也不是一直能看见索尔,只有在他们想让我们看见和听见的情况下,我们才能和他们沟通。”法尔森说。
这些生物有着更高的意志,贝尼也处在被动的地位,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还挺融洽。星义想了想,又问道:“听起来你们的统治者好像也统治索尔。”
“是的。”
“你刚刚说‘我的索尔’,他是比我更高级的生物,怎么会是‘我的’呢?”星义用力吸了一口气。
“这是因为自从你出生的那天开始,他就一直跟着你。”
“为什么?”
“每位阿迪尼都有一位索尔跟随他,索尔会记录你们的成长,保护你们的安全,这是他们的工作。”
“保护我们?”星义开始感到有些胸闷。
“因为有坏索尔想要杀死你们。”法尔森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法尔森的话冲击着星义有限的思想,他感到在不可见的维度里,似乎存在着一个巨大的战场。
“是索尔通知我们前去营救你的。你的索尔尽了最大的努力,才保住了你的右手。”
“哦……”星义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突然他感到双腿截肢的地方一阵阵的刺痛,并且疼痛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他把手按在腿上,对法尔森说:“我的伤口突然疼起来了。”
“你怎么了?”法尔森连忙问。
星义坐着的身体忽然倒了下去,他的呼吸变得沉重,他咬紧牙关,说:“我不知道……好难受。”
“我去叫贝尔森。”法尔森立刻起身出去了。
星义蜷缩在床上,他抱住自己的断腿,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他感到自己在出汗,呼吸困难,心脏仿佛从万米高空坠落下来。
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里说:“索尔,你还在这儿,对不对?如果你一直是帮助我的,请你现在救救我吧。”
他刚想完,突然似乎有人按住了他的后背。星义感到得到了一些力气和支撑,他忍住了剧烈的疼痛。
很快贝尔森赶来了,他从星义床下抽出一条绿色的管子,在管子的末端接上一个面罩,然后戴到星义脸上。
“斯彼利。”贝尔森说。
星义吸了一些氧气,逐渐镇定下来。
“你和阿迪尼说了什么,让他这么紧张?”星义听见贝尔森问法尔森。
“我们只是在说索尔的事。”
“这可怜的孩子受到了刺激。你肯定说得太多了,他的大脑有些充血,腿部都缺氧了。”
“抱歉,我以为他可以接受。”
“你悠着点儿,他现在还没恢复好,不能学得太多。”
“不怪他,”星义隔着面罩说,“贝尔森,是我一直在问他。”
“阿迪尼,你可别太心急,想一下子搞清所有的问题。”贝尔森说,“就算是法尔森,学了这么多年汉语,他到现在也没完全搞懂‘战争’到底是什么意思。说实话我也不太能理解,所以我们都需要时间。你现在还是安心养伤得好,过度疲劳或者紧张都会影响你腿部组织的生长。毕竟你的肺还不能供应足够多的氧气来兼顾你的学习和身体恢复。”
“我的肺怎么了?”星义问。
“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的双肺已经不能工作了,所以我们不得不把你的双肺摘除。”
星义感到一阵晕眩,原来这就是他之前一直无法呼吸的原因。
“但是我们让你的肺重新长了出来。”贝尔森继续说,“你现在只有正常人类的四分之一的肺活量,你可别说太多话。”
“知道了,我还要多久才能恢复正常人的状态?”
“估计三个月左右,到时候你缺少的肢体和器官应该都已经长好了。”
“那你休息吧,今天就到这儿。”法尔森说。
法尔森和贝尔森说完就出去了。星义平躺着,这番交谈确实让他很疲惫。他知道他不是一人在房间里,他的索尔此刻应该站在,或飘浮在房间的某处,也许就坐在他枕边。他想起刚才索尔对他有力的支撑,又想起自己大难不死,他便对这位看不见的生灵充满了感激。他不觉得自己被监视,他觉得自己是被一位有权这么做的生灵监护着。
“我知道你听得见,”星义在心里说,“我想向你道谢,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当时对我说要活下去的人是你吧?我也想向你道歉,因为瞧瞧我后来都想了些什么馊主意。”
他发现自己和索尔没有语言障碍,索尔似乎能看到他的记忆,读懂他的感受。
“你和贝尼都是善良的,”星义继续在心里说,“至少贝尼他们没有战争。但是我们的星球充满了杀戮,他们甚至将死亡带到了月球上。我只是渴望守护和平,但这些年来,争战反而越来越多。我不是一个和平的使者,如果当时我手里有枪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掉救我的贝尔森。”
星义苦笑了一声:“我自以为是正义的,但是我可能恰恰是那个带来流血的人。我不明白,像人类这么糟透了的生物你们为什么还要保护?那位,那个名字我念不了,是你的上司吗?是祂派你们来的吗?祂到底是一位怎样的高级生灵呢?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没有回应。
但是星义却莫名地相信,他的索尔会告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