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小说 > 游戏 > 无声之名 > 第八章 推倒心墙

第八章 推倒心墙(1 / 1)

在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程星义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他发现自己的床不能叫做“床”,而是一片巨大的叶片,叶子上长满了柔软的绒毛纤维,像羊绒床垫一样,保持着他身体的温度和湿度。而他身上的管子和绑住他双手的藤蔓似乎也是这株植物的一部分。他又细细研究这间房间,似乎是这株植物的主体,而他正是躺在这株植物的内部。

他又观察到这些外星人频繁地进出实验室。它们不给他食物吃,也不给他水喝,管子里流淌的透明液体似乎已经包含了他生存所需的一切物质。它们顶多拿一块像面膜一样的东西敷在他的脸和嘴唇上,帮助他缓解干燥。它们也不给星义盖被子,这让他倍感尴尬。

刚开始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脸盲得厉害,所有的外星人都像棕熊,长得一模一样。他觉得自己就像从未出过深山的老阿姨,看到外国人时感觉他们都是一样的长相。他也试图想弄明白它们在说什么,但是它们语速很快,词汇似乎也很复杂,这让星义毫无头绪。

接下来的几天,星义开始辨认出它们每个个体不同的特征,并总结它们的工作模式。有一个耳朵像兔子的外星人,它耳朵的末端长着粉色羽毛。星义在心里给它起名叫“粉耳朵”,它会定时检查星义的伤口,然后用棉签一样的东西刮他断肢的伤处。星义觉得它们肯定给自己打了麻药,因为他几乎没有疼痛。他觉得失去痛觉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他根本不知道它们在自己的伤口上做什么。

除了粉耳朵,还有一个外星人在负责研究他的工作。这个外星人与粉耳朵长得不太一样,它的身材更加庞大,星义目测它至少有3米,粉耳朵的头顶只到它的肩膀。它的耳朵是圆形的,更像熊的耳朵。羽毛并没有长在它的耳朵上,而是沿着它头顶的中线向后生长,越接近后脑勺羽毛越长,然后那些羽毛在它颈项和肩膀的交界处向两侧分开生长,覆盖了它的肩膀,就像是将军服上的流苏坎肩。它的羽毛是绿色的,手肘上也有同样颜色的羽绒。棕色的皮毛遮蔽了它们其它所有的部位,但是这种棕色与星义在地球上见到的完全不同,因为它们的棕色当中还透出银色的微光,它们的每一根皮毛都仿佛是发光的精细二极管。

因为皮毛和光芒的缘故,星义无法看到它们的生殖器,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粉耳朵是雌性,而圆耳朵是雄性。

圆耳朵占着主导地位,它会吩咐粉耳朵去调整星义插管的位置,叫它做记录,而且经常会像一个粗暴的查房医生一样,用它没有骨骼、可以随意弯曲的手指扒开星义的眼睛,探进他的耳朵,甚至检查他的私密部位。

星义只要看见圆耳朵,就感觉是一种折磨。它的手指就像蚯蚓一样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有几次它实在和星义靠得太近了,它检查他七窍的方式在舒服和恐怖之间来回徘徊,让星义害怕它随时都会把手指直接戳进自己的脑子里。

每次当它们出现时,星义就控制不住地紧张,但是它们并没有进一步伤害他。就在星义想稍稍松口气的时候,他的痛觉回来了。他双腿截肢的地方和手指断掉的地方疼痛难忍,让他难以入眠。他被疼痛折磨了几天后,伤口又变得奇痒无比,仿佛有无数条蛆虫在啮噬他的血肉。他想用手抓挠,却无能为力,他想查验它们是不是在自己伤口上养了寄生虫,却爬不起身。他痛苦地在床上扭动着,呻吟的声音也无法发出。

这是最残酷的囚禁,这样的煎熬,让星义生不如死。

他觉得这些外星人绝对是折磨人类的好手,每当叶片卷帘门升起,外面都是一片惨白,逆光让星义只要盯着门外看一会儿就眼睛发酸,甚至控制不住地要流眼泪,这样的设计就是存心不想让他知道实验室以外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

日子一天天过去,星义和这些外星人的沟通毫无进展,他和它们没有任何沟通的交集,而且它们似乎没有任何减轻他痛苦的意思。

他感到度日如年,实现逃跑计划的希望变得渺茫。他唯一的姿势就是躺着,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折磨疯了。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星义甚至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他消沉地望着闭合的叶片门,眼神有些呆滞。没有人和他说话,他感觉自己就像鲁滨逊被隔绝在孤岛。至少鲁滨逊是自由的,还有星期五陪伴他。他感到抑郁、沮丧,他试图摆脱这些情绪,但是它们阴魂不散地跟着他。

“为什么要让我这样活着?”他不知道自己在质问谁,“谁来救救我?或者,让我痛快地死吧。”

他刚刚想完,实验室的门再次开了。粉耳朵和圆耳朵走到他床边,似乎想要向他传递什么信息。悲伤已经淹没了恐惧,星义看了一眼它们琥珀般的眼瞳,他下意识地认为它们又要给他更恐怖的刑罚了。

但是这时,粉耳朵抬起手指着自己,一字一顿地说出一个单词:“阿米娅。”然后它把这个词重复了三遍。或许它想告诉星义它的名字。它主动教星义它们的语言,让他感到很意外。他恢复了一些精神,虽然还不能说话,但是他做出读“阿米娅”的口型。阿米娅扇了扇它的耳朵,似乎很是满意,然后它指着圆耳朵说:“贝尔森。”

星义不喜欢贝尔森,他勉强念了念这个名字。

然后阿米娅指着自己和贝尔森说:“贝尼。”

这应该是个集体名词,很可能是它们种群的名称。星义想,然后他又做了口型。

阿米娅似乎变得高兴,它像兔子一样的长耳朵竖了起来,耳尖上粉色的羽毛展开了,形成了两个扇形。那些细腻的粉色羽毛熠熠闪光,仿佛是戴在它头上的冠冕。它的面部表情很怪异,咧着嘴,似乎在笑,并且它黑色的胡须向上扬起。和人类相比,它眼睛的体积占整体脸部的比例更大,而它的脸也比人类短,这使得它的面容看起来更像猫。它的眼睛炯炯有神,琥珀色的瞳仁就像是珍贵的宝石。它似乎并没有他第一印象里的凶狠和残暴,相反,它还挺漂亮。

星义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端详它,便立刻收敛住自己。他不想因为这个外星人美丽的外貌而对它投入太多的感情,毕竟它的美貌和温柔之下可能藏着他无法猜透的阴谋和诡计。

接着阿米娅很夸张地吸气又呼气,然后说出另一个单词:“斯彼利。”

星义猜出“斯彼利”应该是“呼吸”的意思。既然自己无法呼吸,它说这个词意味着什么呢?

但是没等星义反应过来,贝尔森就用它宽大的手掌按住了他的脖子,然后用另一只手缓缓地拔出他胸膛上的插管。

星义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贝尔森面无表情,就像一个刽子手正在处决囚犯。随着管子被拔出,输入星义体内的氧气越来越少。他惊慌失措,难道它们美丽的外貌之下,藏着魔鬼般的邪恶?难道说他已经没有研究价值了,所以“斯彼利”是结束他生命的宣判?

星义开始挣扎,但是他挣扎得越厉害,似乎那些藤蔓就把他的双手缠得更紧。他快要窒息了,他用手指紧紧抠住那些藤蔓,绝望且愤恨地看了贝尔森一眼。

阿米娅赶紧把一些带着黏液的海草敷在星义胸前的伤口上。

在星义垂死挣扎之际,贝尔森说出一个单音节的单词,解开了星义双手上的捆绑。他立刻疯狂地抓住贝尔森的手,他决定在死前要紧抓着杀他的凶手。他用最后的力气用指甲掐住贝尔森的手指,对方却没有退缩,它用它体积的优势压住星义的肩膀,控制着他挣扎的幅度,然后它用雄厚的声音说:“斯彼利。”

星义在恐惧中对这个单词没有丝毫反应,贝尔森提高了音量,几乎在喊:“斯彼利!”

突然星义的本能复苏了,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他的双肺在瞬间敞开了,清新的空气顺着他的鼻孔进入气管,然后透过他的肺部毛细血管被输送到全身。他贪婪地大口吸着久违的空气,直到他从濒死的恐怖中缓和过来。

他抓着贝尔森的手渐渐松开,然后瘫倒在床上。他的胸口有规律地起伏着,这一切似乎来得太突然,让他不敢相信。

贝尔森抓起他的左手,它柔软的手指在瞬间变得刚硬,仿佛狮子从皮毛下伸出利爪。它的爪子划过星义手臂上的海草,然后将它们撕了下来。在海草底下,是如婴儿般白皙娇嫩的皮肤。贝尔森接着解开星义断指上的海草绷带,他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在他手指原来的位置上,如壁虎断尾处一样长出了新的组织,那些短小的还未成形的手指胚胎让星义震惊且诧异。

然后贝尔森开始解他腿上的绷带,给他穿上一条大小适合的裤子,并给他盖上被子。

此刻星义的心里五味杂陈。原来这长久以来疼痛和瘙痒的折磨是长出新肢体的必经过程,而在他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捆绑他的双手,只是为了防止他在不正常的情绪中进一步伤害自己。

他感到自己的无知,一直以来的敌对思想让他感到羞惭,他最初对这些外星人的反应现在看来不仅怯懦,而且庸俗低级,甚至带着一丝邪恶。

贝尔森在星义面前蹲下了,此刻它的眼神刚好和星义齐平。它抬起一只手,它的手指间夹着一张叠着的纸,纸的一边残缺不全,乌黑泛黄,似乎是被火烧毁了。它将纸递给星义,示意他打开。

星义愣了一下,然后接过了这张纸。他将纸片展开的那一瞬间,泪水便从他的眼角滴落。

这是星莲给自己的画,画上的绿色外星人被烧毁了,自己一半的身体也被烧焦了,唯一留下的,是他牵着妹妹的那一部分。

他把画紧紧地捏在手里,他没有足够的词汇来表达自己内心得到的安慰。接着贝尔森把一颗已经融化了的奶油糖放在他的掌心。

地球的食物,最爱之人的作品,星义所珍视的一切,此刻都交还在他的手中。贝尔森能明白他的需要,理解他的痛苦。他像初生的婴儿发出第一声啼哭,接着泣不成声,全身颤抖。此刻,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感召他,有一个无声的声音在呼唤他。贝尔森向他伸出被他抓红的手指,星义感到无比愧疚,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谢谢,对不起”,然后用右手抓住了它。

一股暖流涌进星义的心里,接着好像有滚滚温暖的波涛,冲散了他一切的悲伤和恐惧。他感受到它的体温,触摸到它柔软的皮肤,看到它眼瞳里的同情。

那一刻,他推倒了自己心里疑惧和戒备的墙;

从那一刻开始,他在这房间里的每一秒都变得更像在天堂。

最新小说: 龙傲天 火影:开局三战,别怪我开点小挂 柯南世界里的失控玩家 峡谷之巅 我想在妖局上班摸鱼 修仙界第一大祸害 金牌经纪人和顶流BE了 精灵:开局捡漏玉虫石板 触手可及 重生之贼行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