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仁走进法直的客房。
法直半坐在床上，正与身旁一名灰衣男子说话，看到常仁进来，与他友善地打了招呼。
常仁询问了法直身体的状况，得知已经好转，这才放下心。
法直介绍身旁那位灰衣男子：
“这位是行剑峰的左剑事，问我一些卞村遇魔教妖人的情况。”
常仁知道，唯有云山剑宗的精英弟子，才有资格入选行剑峰。而入选弟子会获得剑宗更多的培养资源，且拥有自行出入山门的特权。合一大陆上诸多云山剑宗弟子行侠仗义的事迹，多是行剑峰弟子所为。
这些事，常仁与法直结伴旅行的时候，法直都说起过。
“见过前辈。”常仁恭谨行礼，心知眼前之人在行剑峰的职位不低，相当于其它各峰的长老。
左剑事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还有元华师弟，他…是梁师伯的弟子，你们当然也见过了。”
常仁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毛，然后看到法直投向自己的眼神隐有安慰之意，明白法直听到了元华斥责自己的话，所以眼神示意，让他不必放在心上。
常仁微微一笑，对元华恭敬行礼，叫了一声“元华师兄”。
有法直和左剑事二人在场，元华不方便发作，敷衍地回了一礼。
随后，法直和左剑事继续先前的话题。
“左师叔，你问我究竟哪位宗门高手出手相助，恕我实在难以猜测。”
常仁闻言心中一动，选择沉默。
元华听到是这个话题，眼睛一亮，立刻兴致勃勃地接话：“根据师兄描述，那两个魔教妖人都有化道境实力，还有一件堪比灵阶上品的法宝，实力十分强大。可是等我们赶去时，法直师兄和…常仁师弟都已昏迷，地上只留下一具残破尸身。”
法直沉吟道：“师叔还推测，那人实力明显高出一截，不仅轻松击杀了对手，还向我体内输送灵力疗伤。”
左剑事点点头：“根据现场战斗的痕迹和法直的身体状况来看，确实如此。”
元华试探地问：“所以，化道境巅峰？”
“不止，还要更高。”
比化道境巅峰更高的还能是什么，自然是无苛境。
法直和元华知道左剑事的修为是无苛中境，故而对他的判断十分信服，都了然地点了点头。
“左师叔，”元华有意结交左剑事，一声“左师叔”叫得十分亲热，“你曾说，那具尸身上留下许多拳印，莫非是持灯寺的金刚伏魔拳，或者是天问学宫的通明拳？”
常仁知道，这两家都是赫赫有名的正道宗门，且都跟云山剑宗关系匪浅。因为持灯寺的住持聪辩禅师跟本宗的剑律峰峰主唐惊词是同族兄弟，而天问学宫的那位圣人跟杨河掌门有半师之谊。
“都不是，”左剑事淡淡地说，“我在尸身上并未探查到持灯寺的禅韵或者天问学宫的浩然意。而且，根据法直体内残余的灵力判断，与玄门道宗的更为相似。”
法直沉吟道：“要说玄门道宗第一，自然是清玄派，而且与我宗关系也很密切，据我所知，他们派中也有几套拳法。”
“不止如此，”左剑事语出惊人，“我还探查到，那人运用灵力的方式锐利有余、圆融不足，修行年月定然不长，而且是刚刚破境。”
法直和元华一时震惊无语。
常仁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好一阵儿，元华颤声说：“合一大陆的年轻一辈中，持灯寺的一智、天问学宫的王亥、清玄派的古雨和萧湘，包括本宗的松苍涧、周子航，还有楚纤纤，可有破境无苛的？”
左剑事漠然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都没有，如果有，我会知道。”
法直和元华明白了左剑事这句话的分量。如果那些年轻天才有谁迈入无苛境，所在宗门肯定不会遮掩，而是通告天下，以为荣耀，毕竟短短十数年就迈入无苛境，放在合一大陆任何一段历史中，都属于不世出的天才了。然而他们没有听到任何风吹草动，说明此人并非这些宗门的弟子。
他们不禁感慨，如果将此人的事迹流传出去，必然成为轰动修行界的一件大事。无论他是谁，所属何派，都会成为各宗门争相拉拢的对象。
法直轻咳一声，对屋内诸人行礼：“此人出手相助于我，又不肯表露身份，定然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当尽力为他遮掩此事。还请左剑事、元华师弟和常仁师弟也不要对外声张。”
左剑事点点头：“此言正合我意。这件事还有一些疑点没有弄清楚，待水落石出前，我也希望各位慎言。”
左剑事淡淡地看了元华和常仁一眼。二人凛然应是。
自始至终，常仁一直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谨守一位刚入门的小师弟应有的本分，安静聆听，不发一言，犹如木头人，听到他们说什么“不世出的天才”时，才难为情地挠挠头。
不世出的又不是他常仁，他只是借了道树一些灵力罢了。
所以，常仁并不想说出实情，因为要解释的地方实在太多，太麻烦。
他这人，在某些方面挺怕麻烦的。
就像现在这样安静吃瓜，挺好。
接下来，法直坐在床上，沉吟思索。元华对左剑事说些慕名已久的话，那副讨好模样，哪里还有一丝先前斥责常仁时的正义凛然？
左剑事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似乎也在思索什么。
忽然，他看向常仁。
常仁心头立生感应，感觉到好似有两柄利剑刺到自己身上，瞬间提起精神。
左剑事温言问常仁：“常仁师侄，事情发生时，你也在场，可曾记得什么？”
元华张了张嘴，随即闭上，冲常仁投去不屑的一瞥。
常仁望着左剑事真诚地说：“回前辈的话，当时我因为害怕昏了过去，后面的事不记得了。”
“嘁~”元华轻哼一声，心想果然如此。
左剑事依然望着常仁，又问出一个问题：“我发现，当时的你胸口衣衫尽碎，表明挨过一掌，可是身体完好，这你怎么解释呢？”
嗯？常仁先前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一个普通人，挨了化道境修行者一掌，居然没死没伤，在外人看来确实古怪。
他自己知道，那是因为自己有灵力道树打磨过肉体，自然比一般人结实。可是如此解释，不就暴露他的秘密了？
常仁忽然感觉到现场气氛紧张起来，发现法直和元华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惊诧之色。
电光火石间，常仁猛地想起北方草原的力人族，法直说过，他们的炼体之法被正道宗派视为邪魔歪道，此外法直还说过，数百年里，力人族与魔教余孽时有来往，再联想到此次遭逢魔教妖人的事，很容易给有心人一些联想。
常仁意识到，接下来说的话至关重要，甚至生死攸关。
他低头想了想，借此整理情绪和思路，感受到左剑事锐利的目光在他头顶扫来扫去。
他抬起头，面对左剑事，仍然真诚地说：“我记得昏倒前，那妖人说过一些要如何如何凌虐我的话。他打我一掌，也许是想先吓唬我，待我吓破胆，再施展折磨手段，”说到这里，常仁还不好意思地挠抠抠脸，“没想到我这么不经吓，直接昏过去了。”
元华翻个白眼，转过头去。
法直趁机说：“左师叔，常仁来历清楚，去兰城太守府一查便知。”
左剑事倏地收回看向常仁的视线，轻笑道：“多心了，我就随便问问。”
常仁感觉心头的压力骤轻，随即后背的冷汗下来了，心想，什么情况，吃个瓜都能差点翻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