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水城的王死在了城门口，王族其他人死在了宫殿内，无一幸免。
城内幸存的人并不多，在汜水疯狂的杀戮下，鲜血几乎染红了整座城。
幸存者们在空荡的城里，茫然无措，胆战心惊。
他们惧怕一切风吹草动，大多数人自发聚集在一起，等待着命运宣判。
斩杀汜水的人走进了宫殿里，伊路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她安顿好伊婆婆之后，就开始在城中追寻那一道身影。
一路上看见的场景让她几度停下脚步，干呕半天才能继续跟上去。
好在那个人步伐缓慢，像是在参观一般，遇到感兴趣的地方还会停下来仔细看一会。
突然，前方的人消失了。
伊路快步追上去，那里是被黑暗吞没的阶梯，应该是通往地牢。
黑暗袭来，伊路摸索着墙壁，缓缓往下走去。
寂静的地牢里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声音，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看见了一束光。
昏暗的灯光照在那个人身上，只能看见一块黑影。
那个人上半身隐没在黑暗里，余下的罩在黑袍中，窥不见分毫。
灯光圈住了牢门，伊路的视线移过去，这才看见牢门附近坐着一个人。
“那个孩子呢？”嘶哑的如同刮过干裂枯木的声音。
伊路颤抖了一下，她悄悄地往后缩了一点。
她没发现，这个时候两道目光投在了她身上。
“孩子？早就死了。”
“你是谁？”汐染抬起头，他看不见隐没在黑暗里的面容。
“我是悠。”
既然是悠，那个孩子的命运肯定如她所说。
“汜水说收养了那个孩子。”像很久以前一样，汐染同悠聊着天。
“那是我。”悠在地上坐了下来，半边脸洒上了灯光。
“流月说孩子生在罪恶之城不是什么好事，没有人保护的弱小只会被欺辱致死。”悠回忆着流月的样子：
“她说我保护不了孩子，说我不像人。”
汐染笑了一声，“流月还是那么可爱。”
“她也死了。”
汐染沉默了片刻，“决定放弃孩子的时候，她同时也放弃了自己。”
“为什么你还活着。”悠直白地问道。
“我欺骗了自己，我骗自己可以带着流月和我们的孩子离开避水城。”
“为什么？”悠有些疑惑。
“你不懂。”汐染没有解释，他问道：“流月还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我跟普通人不一样，无情无欲像块木头——像任何无知无觉的死物，没有一点活人的样子。”
汐染点点头，他十分赞同流月。
“我便问她普通人是什么样子。她说这世上万千人，每个人都不一样。”
悠的语气总算有了一点波动，“她不告诉我，让我自己做个普通人去体验一番。”
“正好，我们的孩子可以给你一个正式的身份。”汐染能够感受到流月的心情，她并不想失去孩子，更不想孩子遭受苦难。
“最后她用一个秘密，跟汜水做了交易，‘我’才会被收养。”
“她怕你一出生就死了，汜水至少能让你多活几年。”汐染往牢门口挪了一点，“可是，你好像没什么改变。”
“应该要改变吗？”
“你不是体验过了吗？”汐染叹了一口气，“那个孩子过得很艰难吧，你出现在这里，说明她已经死了。”
“艰难？我的记忆里大部分是明亮的，有很小一部分是纯粹的黑暗。”她不主动去探究，“璃斯”的记忆便不会出现在她脑海里。
她们是同一个人，但也不是。
璃斯是纯粹的，从出生到死，都是一个普通人。
她的灵力在溃散时，并没有改变璃斯的体质，直到躯体死亡，庞大的灵力才重新开始凝聚。
“即便在这样的环境里，她也能拥有快乐吗？”
“不，避水城困不住我，她在烈炎岛是最快乐的，属于那一部分的记忆十分耀眼。”
“烈炎岛？”汐染并不知道这个地方，“也是，避水城毕竟是罪恶之城。”
悠将璃斯的疑惑问了出来：“他们为什么要欺负璃斯，她什么也没做。”
“璃斯？这是那个孩子的名字？”汐染的眸子暗了暗，他道：“罪恶的土地上滋生的当然是恶之花，有些人天生就是恶人。”
“原来如此。”
“汜水……”
“他死了。”
汐染：……
“汜水没有庇护过那个孩子吗？”
“有吧，在避水城里至少有十年，她过得还不错。”
“只有十年吗？”汐染呲笑了一声，还真是他的作风，“清卿呢？”
“死了。”
汐染：……还有人没死吗？
“差不多都死完了，剩下的人你来处理吧。”悠站起身，她甩了下袖子，汐染身上的禁锢悉数断裂，牢房的门也倒了下去，正砸在汐染身上。
“嘶~你看清楚点，全砸我身上了！”汐染痛的直吸气，他只是个快死的老头子，经不起打击！
就在汐染准备推开身上的牢门时，躲在黑暗里的人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你没事吧。”
“唉~好痛啊。”汐染转了转眸子，颇不自在地哼了两声。
“我来……来帮你。”
*
青澜大陆。
灵族的族长在睡梦中惊醒，梦里的场景令人感到无比窒息，他冷汗涔涔，迫不及待地让人召集所有灵巫。
十几个灵巫聚集在院子里，他们的眼框里没有眼珠，只有流动着的灰色雾气，看起来十分诡异。
“新的灭世者出现了。”
族长严肃地看着灵巫们，“我要知道他是谁，在哪里。”
“在南方。”
“海。”
“名为悠。”
灵巫们看向同一个方向。
“我要你们尽快赶往其他种族的领地，作出预言，将那些族长的选择告诉我。”
“族长，那我们……”
“留在你们自己选择的领地内，到时间了。”
灵巫是属于灵族的，但是……
灵族的族长哀叹了一声。
*
王宫后方，利斯寝宫内。
唯一存活的侍从正在翻找东西，突然出现的悠吓了他一跳，惊慌的侍从冲到床下躲了起来。
“落香呢？”悠开口问道。
璃斯被囚禁于水牢附近时，差点发生一些更糟糕的事，是落香在关键时刻赶来，用璃斯陌生的甜腻语气唤走了面目可憎的侍从。
不能被蒙莉他们发现，不能被利斯发现，落香想尽办法阻止了前来的侍从们，用她自己的身体守护了那个孩子。
每个黑暗的夜晚，她温柔地抚摸着璃斯的脸，低声细语：
“睡吧，我在这里陪着您。”
璃斯曾问过落香，为什么会保护她。
落香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落香死了吗？”
没有等侍从回答，悠便离开了，有一些东西要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