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沿着莲花村南面的山头上慢慢的露出了头。过了中秋,这树叶子上的露也渐渐地凝成了霜,好娩打开窗,看了一眼外面零零星星飘落的树叶子。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正准备出门去,村子里的阿五,气喘吁吁的跑进了偏殿,阿五男儿郎十二岁的年纪,个子倒是长得很快,已经和好娩一样高了。
阿五站在好娩跟前,大口大口喘着气。
“阿——阿——阿娩——阿娩姐姐。”
好娩看着阿五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学着阿五的语气,打趣着说到“阿——阿——阿五弟弟,怎么了?狼来了呀?给你跑成这样。”
好娩说着便往村子里面走,阿五跟在身后,用自己的小胖手不断地上下抚摸着自己的胸膛,顺着气。
“不是的,阿娩姐姐,是族长让我来找你,去咱们镇上的祭庙,有急事。”阿五一口气说完,拔腿就往外面跑。
好娩倒不是很急,不急不慢的跟着阿五,出了村子走一公里便是镇上的祭庙,镇上有什么大事一般都是在祭庙进行的。
刚到庙上,就听到一个很宏厚的男声说到“前几年战乱,咱们阮州地区呢,阮侯心慈,免了百姓三年的田税,这两年日子太平了,今年收成好,所以咱们阮侯下令了,考虑咱们老百姓生活不易,按照今年的产量,田税收双倍,剩余的也够大家一年的口粮。”
这话没有错,也合情合理合法度,但是此话一出,下面还是一片哗然,几个族长倒是事先听到点消息,手里捏着村子里的田产,默默的叹气,几年战乱百姓确实苦不堪言,连着三四年几乎颗粒无收,饿殍满地。
村民们事先没听到这消息,还以为今年也不收税,想着今年粮食产量,一家人不用饿肚子,还能有些结余,拿到市集上还能换做一些其他的日用品,没想到,一下子要收双份的田税。
百姓们一下子炸了锅,七嘴八舌的抗议着。
“官长,这可使不得呀!”
“连着三四年颗粒无收,我们饿死的时候,你们这些做官的无人管,我们稍微有点好收成,你们就上门收税,这不是逼我们去死嘛!”
“就是啊!”
“唉!”
“做官的那知百姓苦啊!”
好娩和阿五走进去,在这嘈杂的环境中,一眼就看到了张族长,满脸愁容的拿着村子里的田产,刚走到张族长跟前,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一声呵斥。
“别吵了!”刚才发话的官长不耐烦的皱的眉头,抬起手里面的长矛重重的砸在地上。
吵闹的屋子一下子安静了。
这时镇上的邵屯长上前安抚着大家说到“我知道大家的心中不满,不过凭良心,咱们在阮州地区,整个商朝谁不知道阮侯最是心慈,体百姓疾苦,这泱泱大商朝各方诸侯,除了咱们阮侯,还有哪儿免了三年的赋税。”
“且不说阮侯给咱老百姓免了三年的赋税,就算是没免,咱们住在阮侯封地,种着阮侯的土地,今年照这收成,就是收双倍的田税,咱也得交啊!”
邵屯长说完这番话,在场的百姓一片安静,确实也不是无理取闹,在这乱世中,寻得这护身之处已是不易,且这各方诸侯,阮侯这边百姓确实生活的已经算是好的,吏治清明,田地厚实。
在这各方诸侯虎视眈眈,乱世争雄的世界中,那有什么不长脑子的人,孰轻孰重,怎会不知?
张族长和村子里的几位长者站在一起,看到好娩和阿五,便开口说到“好娩丫头啊!我记得橘若那丫头说你会识字,也会算点数?”
好娩看着张族长和村子里的长老,没有撒谎,点了点头说到“是的,族长,我会一点。”
“我也记得,年初的时候,橘若姐姐他们家在集市上买东西,当时是阿娩姐姐给看的账。”阿五想起来年初的时候发生的事,告诉了族长和各位长老。
张族长高兴地搓着双手,两眼放光的看着好娩,好似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
“好!好!好啊!我莲花村真是人才辈出啊!”几位长老也是顺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高兴地说到。
说着张族长便把手上的竹简摊开拿到好娩跟前,竹简上记录了村子的人口户数,以及各家田地,今年收成情况,让好娩核算一下,按照都城下发的税收指令,莲花村需要上交多少粮食,看看和镇上的屯长记录的有没有出入。
好娩在这儿住了大半年,倒也是不推辞,拿着竹简坐着一行一行核算着,还有几个村也拿着自己的账,对着屯长给出来的数量核算了一下。
好娩核算完倒是没什么问题,各村的也都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就是不放心,毕竟,粮食是民之根本,马虎不得。
每家每户交完田税,家里的余量也就够一年的温饱了。
好娩跟在张族长身后,想着刚才发生一切,寻思了一下开口问道“族长,村子里没人会简单的识字和算数吗?”
“以前有一个老先生,识字会简单的算数,但是老先生八十高龄,去年开始糊涂了,连人都认不清了。村子里的年轻人也没人教,咱这清水城也没学府,最近的学府大池也是在阮州,你说这只够温饱的日子,谁家有多余的财力物力送孩子去大池学习。”张族长边走边说,说完就略带审视的看着好娩,突然觉得这丫头并不简单,会识字也会简单的算数,非富即贵啊。
好娩并不知道张族长所想的,甚至开始怀疑她。
在这镇上的庙里耽搁了一上午,这会儿日上竿头,但是这田间的风吹的呼呼的,再加上晚秋,倒是也很凉快。看着东边的天边的黑云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张族长还在想好娩的事儿,只是觉得不管咋样,只要对村子里没什么坏心思,管她是什么人,完全没注意天上的变化。
阿五指着天上大声说到“族长,快看,是不是快要下雨了!”
村子里的几位长老年纪大了,坐着牛车前面先走了,剩下好娩阿五和族长在后面走着,但是牛车毕竟速度很慢,也就比族长他们前面走着。
族长听到阿五的话,抬头看到天上的乌云在快速的望着移动,完全没料到,今年天气如此之好,什么时候需要雨,什么时候需要太阳,老天爷安排的如此妥当,张族长高兴的跳起来拍着大腿,风吹着他的头发乱飞。
“快!阿五,好娩丫头,快去通知大家往田里赶,看这天气,大概半个时辰就会降雨。”张族长对着好娩和阿五大声说完,好娩也知道这会儿事态紧急,就和阿五转头往村子里面跑。
风呼呼的从耳边略过,夹杂着些许中秋的凉意,两个人的素布麻衣也随风飘舞着,风吹起来的干树叶子漫天飞舞,田埂上隔一段还有一个分埂石,还要预防被绊倒,两个人就这样一歪一扭的,边跑边喊。
“快下雨了,出来烧田了!”
“烧田了!”
不一会儿,田埂上站满了人,有的拿着木叉把秸秆均匀的铺在田地里的每一个角落,有的拿着打火石站在一旁准备打火,不一会儿村子外面的田地里到处开始烧田了,就是把秸秆点燃焚烧,隔几块田有一个浇灌的小水沟,到时不担心火势控制不好点燃村庄或者烧至山上。
好娩也拿着木叉站在橘若他们家的田头上,看着火烧过的地方变成了一片黑乎乎,看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做,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人烧田。
“橘若,黄婶,我从没见过什么地方这么干,为什么要烧田?”好娩不懂就问,看着橘若和橘若阿母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是的,从没听过什么地方这么干,估计又是甘盘研究出来的,好娩坚定地的眼眸浅浅一笑,这一趟没来错,这个叫甘盘的少年确实耕种方面颇有研究,这边粮食产量高估计也是得益于他。
橘若看着好娩骄傲的说“这是阿盘哥研究出来的,说是叫烧田,说是这样做,可以去除田里的害虫,来年小麦也能长得很壮。”
橘若说完就往好娩跟前蹭了蹭,害羞的用肩膀怼了一下好娩,小声的说道“怎么样,阿盘哥是不是很厉害啊?”
黄婶是孤身一人带着橘若居住在这儿,对这个女儿也是很疼爱,看着橘若这个样子,没好气的说道“姑娘家家的,矜持一点。”
好娩笑着点了点头,没注意母女两的话,轻轻的说到“是啊,甘盘大哥确实很厉害!”
田埂上站满了人,看着田里的秸秆慢慢的变成灰烬,天上的太阳也被乌云遮了大半,风渐渐小了,似乎是老天爷算好的,看着田烧完了,沥沥淅淅的开始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