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然是那个仙人。
我瞳孔发红，终于崩溃。
丧子之痛…丧母之痛…
我听见无比恶毒的话从我口中喊出。
“为什么他们都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
“若不是昨夜…他们怎么会死？！”
“几百年前你不是可以为一城百姓杀了五千年大妖吗，怎么护不住他们？！”
我只顾着自己心里痛，却忘记了惨死的也有他的家人，忘了他心里也痛。
我忘了为了杀那大妖，他几乎赔上了那条命。
即使我知道错的不是我们任何人，是所谓的仙人，却还是固执的将所有错推到他身上。
他从来不会对我发脾气，愣了愣，便要上来抱我。
“你冷静点，阿月…”
我却拔出剑抵住他的胸口。
“滚啊！从今往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他脚步一停，退后一步，热泪滚落。
“好，别生气，我走就是。”
……
后来数百年，我都在寻着法子复仇，从未见过玄安。
我努力修炼，不同的是，我不修善缘了，我如今修魔道。
哪里怨气重，我便去哪里。
修魔道比善缘快的多，有时我也在想，是不是我们妖天生便是坏的。
又过了几百年，我觉得我可以亲手杀了那个仙人，我可以为族人报仇雪恨。
我跪在九尾狐族祠堂中，插上三炷香，问祖上能否告知那夜害我族人的是谁。
无人回应。
磕头声响遍祠堂，我的额头也浸出了血。
昏过去前，我看见香燃尽，落在地上，组成几个字。
“宗旭将军。”
……
上了仙界，我一掌击退天兵守卫，直奔雷部。
既然执掌雷刑，定然在雷部。
我赶到时，他正与同僚喝酒吃菜，惬意无比。
看到我杀红的眼，他轻蔑的笑了。
“小小狐妖，居然还有胆量闯到我雷部，屠你满族，还不知悔改吗？”
我不多言，只想杀了他为我族人报仇。
如今世道太平，仙界也倦怠修炼，数百年过去，他功力毫无长进。
几招下去，他便落了下风。
可我忘了，他还有他的同僚，与他一般不知是非好歹的仙人。
数人将我围住，用阵法困住我，妄图杀了我。
我也受了不少伤，他们的仙器划过我的心口，划过我的脸。
我的血嘀嗒嘀嗒落下来。
也好，这一趟，我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于是我冲着宗旭直直刺去，若是还是杀不了他，我的妖丹也会自爆。
来之前，我去了魔界，求现今魔界统领助我报仇雪恨，他挑了挑眉。
“一个个都来求我？”
听不懂。
他要了我八尾，换了妖丹自爆。
这是我的底牌，若是凭我杀不了他，我的妖丹也可带他一同下黄泉。
可直到我用剑刺穿宗旭心脏，也未曾感觉到痛。
于是我回头看。
白衣染成血红，泪痣妖冶无比，他覆盖着眼睛的白纱也被染成红纱。
像极了我们大婚那日。
宗旭那些同僚一个个躺在地上，血流成河，流下九重天。
我勉强维持着人形。
玄安却已经没法维持人形，变成一只红毛狐狸。
我其实一早便知道，他一直跟着我。
祠堂那次，我昏过去后，他将我抱回床榻。
他知晓我不会再回到我们的婚房，因此躲在那里，刻意敛起自己的气息，日日夜夜，伴着我。
可我太熟悉他了，便是有一缕气息我都能感知到。
起初是一缕，后来他的气息死死绕在我周身，浓郁的不像话。
我抱着他，一同滚落九重天。
落到人间，又是雪季。
我同他躺在地上，看着半边红的天，雪花慢慢变成了红色。
落在我眼睫上，慢慢化成血水。
是血，那些雷部神仙的血。
我又看向一旁奄奄一息的狐狸。
“玄安，玄安…”
我一遍遍的叫着他，看到他终于动了动，蹭了蹭我的心口。
“我们…替族人…报仇了…”
唇角刚扬起，却又看见他一点点消散的躯体，我心慌的厉害。
我听见我断断续续的哭声。
“为什么…方才不是…还可以动么…”
他依旧说不出话，眼睛处的毛却湿了一大片。
我想，他定是痛到说不出话。
我哭了很久，眼睁睁看着他消散，用尽自己毕生术法，却抓不住分毫。
没有妖丹，他连妖丹都没了。
他痛到说不出话，我连他的遗言都听不到。
他对我这般好，我当时却拿剑指他，他会不会恨我。
“若是死了，还可以投胎转世，可是元神都散尽了，妖丹都没了，我要怎么救你。”
同在山口初次见他一般。
他重伤，我救他。
不同的是，这次我救不了他。
我救不了他了。
……
养好伤后，我杀妖，杀人，几座城几座城的杀。
妄图让那些仙人感到心痛，他们守护的百姓被我一个个杀掉。
可我错了，他们不在意世人性命，只顾自身。
大仇得报，我却永失所爱。
……
我有时在想，是不是雷刑那夜，我不该为此不平。
若是我们并未与他起争执，是否如今，真如他那时所说，生了一窝小狐狸。
……
后来我见到一座城，城池繁华，最高处放着一颗珠子，上面气息是我最熟悉不过的。
妖丹炼化而成。
他知晓我杀了宗旭后天界定然饶不了我，将自己的妖丹给魔界统领，换我平安。
我说呢，怎么我杀了雷部十几个神仙，杀了那么多人，竟没受到天罚。
我说怎么去求统领时，他说“一个个都来求我？”
魔界统领换了又换，他的妖丹被做成夜明珠，十二万两银票，卖给天朝皇帝。
夜明珠庇护下，妖鬼进不去半分。
他可是我们青丘最厉害的小狐狸，区区十二万两，怎么配得上他。
只要有他的妖丹，我就可以为他塑身，补魂，我就可以同他日日夜夜在一起，同他生一窝小狐狸。
从此，再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