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使节馆的路上，哈利想，世界上的事为什么不能像黑色和白色那样简单分明呢？
“黑色和白色一点都不简单，也不分明，它们本质上都是混合了所有颜色形成的色彩。”
哈利瞥了说话的“无”一眼，觉得他烦死了。而且他十分确定了，“无”就算不开“外放”也能听见他在想什么。
“并不准确。”“无”摇了摇手指，“我能听见是因为你想让我听见，但更多时候我其实是靠猜的，只不过你的想法太好读了，我一猜就中，让你有了错觉。”
“才不是，我为什么会想让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哈利反驳。
“上帝也有发牢骚的时候，所以祂创造了魔鬼。谁都有想说又不能说的话，而我是无，是不存在的倾听者，我能听见。”
哈利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堵，好像里面有种名为“逻辑”的东西在疯狂打结。他明智地选择了沉默，不再跟“无”掰扯这个话题。
“无”笑了笑，换了话题，“所以你打算阻止爱丽儿吗？”
哈利更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无”歪了歪头，“翻译过来就是你决定选择当个观众，需要我为你准备饮料和爆米花吗？”
哈利紧握双拳瞪着“无”，“你是在嘲笑我吗？”
“我是在提醒你。”“无”的声音变得肃冷，“要看戏就在台下，没有作为主角的觉悟，就不要跑舞台上去。诺亚、芝麻、乌苏拉、爱丽儿，乃至珍妮、亚力克、梅蒙四世、阿拉义……这些可都不是简单角色，你哪边都想不站，还想掺和剧情，到时候所有人的武器第一时间都会指向你。”
哈利抿了抿嘴，突然脚步一转，换了个方向前进，不再往使节馆的方向走。
“你要去哪里？”“无”问。
“我要去找珍妮。”哈利回答。
“去找珍妮干嘛？”
“起码去做一件肯定正确的事情。”哈利坚定地回答。
……
“你是说你想把我们送出城去？”珍妮惊讶地看着去而复返的哈利。
哈利坚定地点点头，“是的，我有一只会飞的独角兽，趁着晚上，我可以分几次把你们都带出城。”
珍妮却摇摇头，“我不走。”
“为什么？！”哈利不解地睁大了眼睛。
“真奇怪。”珍妮微笑看着哈利，“你、芝麻姑娘、诺亚公主明明是一伙的，却要分别向我伸出援手。”
“芝麻和诺亚公主也找过你？”哈利惊讶地道。
珍妮点点头，“没错，她们分别找过我，表示有办法帮我出城，不过都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啊？”哈利再次问道。
“因为珍妮是我们的领袖啊！”一个男声说道。
哈利看向声音传来的门口方向，看到一个“熟人”——糕饼铺的老板。
那个只要买够糕饼，让他爱谁他爱谁的家伙。
哈利惊讶地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道：“是你？”
“我叫丁格。”糕饼铺的老板向哈利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救了珍妮，如果她没了，我们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义军就要散了。”
“义军是？”
“国王梅蒙四世以为他靠着报纸和演讲就能愚弄所有人。”丁格似讥讽又似惭愧般摇了摇头，“可实际上有很多人只是选择了明哲保身而已，我们怕那锋利的刀剑，更怕它们落到自己身上，于是把良心揣兜里，假装麻木不仁。可良心在兜里揣久了，是会捂烂掉的。就在我们的良心快烂透了的时候，珍妮站出来了。我们这些自称‘义军’人都是被她感召的胆小鬼。”
“是为了我们。”一个小萝卜头喊道，“那些坏蛋想抓我们，老师冲出来保护我们，还大声……大声……”
“大声拆穿那些坏人的丑恶嘴脸，揭露国王贪婪无耻的真面目。”一个词汇量很丰富的小萝卜头接道。
“我还得谢谢你们当时制造混乱救走了我。”珍妮向丁格道谢。
丁格摇摇头，羞惭道：“比起敢直斥他们的你，我们差远了。我们自顾自把你奉为领袖，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软弱，所以想找一个主心骨。结果连你的伤都治不好。”
“说到底还是梅蒙四世太过贪婪，每年课那么重的税还不够，还要造春风天堂那种血汗工厂。”珍妮说这些时眼中燃烧起愤怒的火焰。
“可惜我们的人还是太少了，真佩服隔壁名字长的要命王国的辛德瑞拉，她到底是怎么做到一呼百应的？”丁格有些羡慕地道。
“名字长的要命王国有大量工人，那是一种非常具有斗争性和前进性的群体，再加上辛德瑞拉本身就是工人出身，王妃时期又极力为工人们争取权利，她在这个群体中的威望是我们难以想象的。”珍妮的回答让一旁听着的哈利感觉她似乎专门研究过相关的事情。
丁格叹了口气，“还是好羡慕，哪怕有三百人也好，有三百人我们起码可以把春风天堂里的那些兄弟姐妹给救出来，到时候无论是往山里钻还是往海上漂都好，总强过让他们在那个活地狱等死。”
“这片土地是属于我们的，该逃的不应该是我们。”珍妮说着，眼神坚定起来，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看向哈利，“哈利先生，您不用把我们送出城去，但我想请您和您的坐骑帮我另一个忙。”
“什么忙？”哈利问。
“帮我送一封信。”
……
哈利回到使节馆时，迎面就碰上头上戴着个花环的芝麻牵着骆驼往外面走，骆驼背上还驮着左右两个大筐，筐上盖着盖子，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芝麻，你这是干什么去？”哈利顺嘴问道。
芝麻朝身后一指，面无表情地道：“那个女人让我去采买点土特产。”
哈利看了看骆驼和两个能装人的大筐，“你确定是买‘点’土特产？”
芝麻有点烦地皱起了眉，“那个死女人就说要土特产，谁知道白城到底有多少土特产，万一很多我搬的动吗？”
“你可以雇人啊？”哈利下意识说。
芝麻瞪他，“你是哪家大少爷，还是你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哈利心虚地摸了摸腰间的荷包，荷包里面有不少钱。按诺亚公主的说法，他在沙匪突袭时帮过忙，就算是她雇的护卫了，这是支付给他的酬劳。芝麻一说“你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他突然就觉得这钱拿的有点不踏实。
虽然就表现来说，他当时的表现比诺亚公主那帮手下靠谱多了，但哈利本能的就是有点不自信。
看见哈利不说话了，芝麻仰头哼了一声，趾高气昂地拉着骆驼就走。
结果刚拐了个弯，脱离了哈利的视线，芝麻那副高傲的表情瞬间垮掉，取而代之的是小狐狸偷到鸡般的紧张和得意。
她捂着胸口长长出了口气，轻轻抚摸着骆驼左侧的大筐，眉眼弯弯，嘴角含笑，喃喃道：“比我厉害又怎么样，心眼多又怎么样，还不是让我得手了。你现在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