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乞歧(1 / 1)

尸体。

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尸体。

以及咫尺之遥却触不可及的死亡。

人的生命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得廉价。

而这几十年间的每一刻,都是这一刻的重复。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有闲心去思索这些。

展承浩又一次踏上这个地方,又一次抬起头来,又一次震撼于这钢铁丛林的美丽,又一次见证这世间一切何其脆弱。

只是炮火与悲伤不再在他眼前溅起。

林立高楼遮天蔽日。

却只需要轻轻一拈。

当然不是他拈。

是那个被叫做半因的东西。

拈。

随着两根手指缓慢相并,中间的空隙逐渐缩小,几筑高楼也随之而形变,像一团软和的泥沙般任人摆布。

就像他们一样。

但,不是他。

因为他可以,他至少可以,可以。

展承浩死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他的女朋友死的那一天。

在那座满是血秽残泪的废墟之中。

那个长着数张脸的高大的人型物捧着那具惨白的美丽的尸体问他,

“议?意?易?”

展承浩的呼吸粗重着,两眼通红。

“易!易!易!”

她的脸无力地侧过来,拿眼睛盯着他。

他跪得呕得苟延得同样无力。

她什么都没说。

可展承浩总觉得她在笑。是带着点温柔的带着点惋惜的她惯常的笑。

却是笑得无比陌生。

“易!易!易!”

展承浩咆哮出声。

那声音撕心裂肺,却是微不可闻。

那高大的人型用自己的脸部肆意表达着狂喜。

她轻轻地把自己撑起来,一步一步趔趄着向展承浩怀中跌去。

她用双臂把他环住。

两,人,吻。

她和他一直在一起。

无论过去,抑或未来。

前提是,那个扮音,要死。

这就是“易”。

他又为了她而开始挣扎,一如十数年前一样。

他高调,他跪伏,他布局,他厮杀。

一如十数年前那样。

但这次,他如愿以偿。

现在,这场战争终于交到他手中。

一如。

连焦黑与焦黑都分不清,连昏黄与昏黄都分不清,连腥红与腥红都分不清。

这就是战场。

展承浩垂眸在高处,于人山人海中俯瞰这场一个人的战争。

这纷乱已持续了数天。

而那半因依旧笑着,依旧任由一切什么倾泻在他身上,依旧偶尔从怀里从地下从天上抓出来个什么,或碾,或甩,或仰着头把手里的东西往里面丢。

用自己那美得膩人的皮囊扭曲周围的所有。

至少,几个世纪的资源扔在军队里所换来的,绝不是细长灰白的树杈子和它上面绑着的各色各类禽毛。

几十年的资源所筑成的,也绝不是几只长了猴子四肢的兔子。

还有天上的几颗巨大的散开的扭着无数蛆的白菜,

海里偶尔浮起的粗壮血管,

牙齿上粘着的蹦跳着的我。

“承浩,该醒了。”

展承浩艰难地本能地顺从她的话语,

他从尸山血海中醒来,入眼便是尸山血海。

“可以了。”

“易!易!易!”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

那种无力感从未离去。

他的现实脆弱得一如既往。

“易!易!易!”

他一个人咆哮在瓢泼里。

全力去掩一声轻柔的喃。

“厌欲易。”

那半因瞬止了笑。

转为恐怖的嚎哭。

嘶哑得几近像他一样。

一切归于正常。

人复生,地复平,天复静。

只是一切里面都没有半因。

只是一切都在扮音。

一切都美得,丑得,宏伟得,整洁得,

一如扮音。

易!易!易!

展承浩的嘶吼从未开始。

她拥着他,耳鬓厮磨。

“**易。”

有什么抓住了展承浩的嘴角,而后,扯。

“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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