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身后这个傻憨憨要以德服人,张清吃了一惊,连忙死死按了下去,满面堆笑道:
“军爷,咱们俩的亲妈就在泸州城里,八十多了,也就是最后一面,路引那...毕竟走的着急...放心军爷,就是看个妈,咱们不多待,今天肯定走!”
张清眼一扫,见四下无人,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小块银子,悄摸递了过去。
守城的军士见状,大声呵斥道: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泸州城,也是你想进就能进的?没有路引,你就给我滚回后边站着,站不了,就哪来的滚回哪去!”
闻听此言,张清脸一红,就要把银子收回去,谁知那军士手快,早一巴掌扇了过来。
只一下,把张清手里的银子打到自己手里。
“这还差不多,有路引不早点拿出来!就是湿了,也不是用不得!”
那军士不知道从哪掏出两张路引,一边说,一边把这以假乱真的路引递了过去。
“拿好你们的路引,进去!”
张清心想还得是专业的,就刚才那一巴掌,明明怎么看都是要打自己,却不知怎地把银子捞了去。
江流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正懵在原地。
军士见他还在那直愣愣的杵着,心下暗道这孩子怎如此不上道,不由分说,一脚就把他踹进了门。
泸州城的景象不同于扶摇山上,这里虽然刚刚打退四路联军,城里却丝毫不像是经历过战争的样子,入眼一片祥和。
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不甚宽阔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尤其在初秋时节,更是热死个人。
远处,依稀可以见到一座二层的小酒楼。
“江兄,你这一路走,一路打,饿不饿?”
张清笑道。
“饿啊——饿啊——!”
“江兄你看——那个小酒楼....肯定不贵!”
张清指着前边的二层小楼,一脸欣喜道。
“快快快快快!”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江流自从下了山,一路上打了好几架,一口饭都没吃上,可把他饿坏了。
祸根又能怎样?反正就剩三个月好活了,死之前咱也吃点好的,不做那饿死鬼!
要说起吃,那江流绝对是头一个。
明明饿的要死,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路抓着张清在人群里闪转腾挪,不一会就跑到了酒楼。
这酒楼虽然不算大,却胜在精致,门口的牌匾上书“醉香居”三个大字。
“慢回身——”
两位饿得七荤八素的好道友,勾肩搭背,欢天喜地的进了去。
酒楼里人声鼎沸,香木的桌椅,青瓷的碗碟,大堂里弥漫着菜肴的香气,直叫人食指大动,闻得这种香气,张清的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
就连店小二也都是个个精气神十足。
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正经酒楼!
两位道友想找个靠窗的座位,溜了一圈,却一无所获。
“江兄,咱去楼上转转?”
“快点啊张兄,要饿死了——”
说走就走。
终于在二楼,两位找了个靠窗的雅间,开开心心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和这个,全上!”
江流眉飞色舞,对着菜谱指点江山,那架势仿佛要把酒楼给包了。
张清看他那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两位客官,小的多句嘴,咱二位可点出来一桌子菜了。”
店小二终于发话,把江流那指点江山的手拦一下。
“二位一共点了——红烧排骨酱牛肉佛跳墙葱爆蹄筋火爆腰花四喜丸子香炸里脊肉凉拌猪耳丝驴肉丸子汤——”
小二缓了口气,继续念道:
“还有一碟子花生米。”
“店家,你是说这些菜肴多了?”
张清皱着眉,看向小二。
“客官您瞧,咱们不妨...”
热心的小二刚要说个一二,就被江流打断了。
“不多!快上!”
“得嘞您。”
“江兄,可能略饮些小酒?”
张清看着窗外阳光和煦,车水马龙,正是饮酒的好时候,笑着问道。
江流心想区区几两小酒而已,算得了什么?自己在山上可是跟师父半斤半斤的喝呢。
于是跟着应道:
“喝点吧,这可是咱俩第一次正经吃饭,干吃多没劲呢。”
见江流上了套,张清眉飞色舞,瞬间暴露了本性。
“小二!!再给我来二斤桃花酿!江兄,喜欢什么酒你点自己的,千万别客气!”
小二听张清喊话指名要桃花酿,心下一惊。
这二位难不成也是个有钱的主?不过,看打扮...跟隔壁的客官可是天差地别。
但很快,他又释然了。
罢了,人不可貌相,有钱人的癖好可奇怪得很,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哪家公子在家待不住,出来体验生活的。
江流脑袋嗡就大了。
在山上的时候,自己和师父两个人也才堪堪喝上一斤酒,现在张清一个人就要了二斤,这不纯纯酒蒙子嘛!
但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给我也来二斤桃花酿!”
江流想都不想,冲着门外喊道。
“好嘞——”
不多时,两坛桃花酿被小二抱了上来。
“江兄,请吧?”
张清二话不说,轻车熟路的开坛,一连干了三杯,把空空如也的杯底向江流一展,以示自己没有剩酒,随后手一请,笑眯眯看着江流。
江流看着那一大坛子酒,心里直打退堂鼓,一如那时假做少城主,被常坤的砍刀悬在头上。
可话都说出去了,自己现在要是认怂,以后还怎么混?
干他娘的!
江流牙一咬心一横,也学着张清的样子,一连干了三杯。
“江兄果然海量!在下佩服!”
张清见他竟能同自己一样连干三杯,不觉赞道。
要知道,第一次和他喝酒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没几人能在他连干三杯之后,还跟上三杯的。
这就导致整个过程完全是一场碾压局,每每与人饮酒,几轮下来,张清都是兴致全无。
而江流竟能如此...
不愧是江兄!
但,这只是个开始。
这家店的桃花酿美味的很,和以前喝过的都不一样,倒把自己的瘾头勾了上来。
接下来,可就不只是试探了。
张清摩拳擦掌,眼神凌厉,嘴角也因棋逢对手而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笑容。
好好好,总算让我逮到这个装逼的机会了!
而此时,他的好道友,扶摇山打架二王,破尺子的拥有者,只剩三个月寿命的活爹,坐在他对面的江兄心里可不这么想。
以前在山上,跟师父喝的酒都是自己酿的,饶是如此,江流也觉得那劲头不小。
现在下了山,江流才真正切身体会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酒。
第一杯进嘴的时候,江流感觉还不错,他甚至觉得有点好喝。
嗯,甜甜的,香香的,桃子味。
但很快,随着第二杯和第三杯进嘴,他就不这么想了。
桃子味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火辣辣的酒气直冲天灵盖!
要是早知道这桃花酿这样离谱,就算打死他,他也不能要上个二斤桃花酿。
这可如何是好?
江流心里冷汗直冒。
呼...呼...依稀记得师父好像教过自己,如何如何可以解酒,可...自己早就他娘的忘了啊!
想不起来,根本想不起来。
这边江流还在想怎么解酒呢,那边张清早把杯子提了起来。
“江兄,还发什么愣?菜都快上齐了,还不快碰一杯?”
江流见状,心虚道:
“哎——清砸,喝酒也不是这个喝法,你总得让我先吃口菜呀,我这边还饿着呢。”
“好,江兄先吃一口,然后再干了这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江流的解酒术到底是没想起来,被张清喝趴在了桌子下面。
“店家,结账!这酒...帮我存在柜上吧!”
张清一手提着酒,一手拖着江流的腿下了楼,像拖死狗一样。
江流的脑袋砸在楼梯上,砰砰作响,却无半点反应。
食客们对此倒是习以为常。
这泸州虽然名义上不过一个州郡,但底蕴深厚,实力强悍。实际上,要说是一方小国也不为过。
因此虽是乱世,这泸州却如一方净土,无人敢于打扰,百姓得以安居乐业,自然也会饮酒做乐,不过...
“好嘞客官!一共是...五十八两银子!”
“什么?!这几道菜怎地如此昂贵?”
张清的嘴巴张成了个圆,任谁也想不到,不过几道菜而已,怎么价格如此昂贵?
五十八两,五十八两啊!足够他和江流俩人去烟花之地找十个姑娘了!
一众食客也纷纷跟着回头,好奇这小子到底是点了什么天花乱坠的菜出来。
“客官有所不知,这菜嘛...倒也确实不贵,不过您这两坛桃花酿...”
肥头大耳的掌柜一脸谄媚的笑着道。
一众食客听到桃花酿三个字,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嘿哟这小子,敢点桃花酿,一看就是个懂酒的!”
“也不见得,你看他那打扮,不像本地人,万一是个冤大头呢。”
“要我说,你们先别管人懂不懂酒,人家有那钱喝呢,你们有吗?”
“切。”
泸州虽然人杰地灵,可这桃花酿偏偏在泸州就是酿不出来,全赖买进,哪怕放在太平时日,价格也是昂贵,更何况现在?
尤其这醉香居,更是以桃花酿出名。
在这家店,能喝到最是正宗的桃花酿。
十几年前,曾有一位善饮的仙人来此,品过一盏,留下“醉香居”三个字,拂袖而去。
因此,其价格普遍也比别的酒楼高了一个档次。
可张清哪里知道这些,足足五十八两银子啊!
就是他娘的把俩人卖了也凑不出五十八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