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宣今天的差事仍然是巡街。
事实上，对于下个月要考核的年轻捕快来说，只要这段时间不发生重案要案，他们都会比较轻松。
衙门算是挺人性化，给他们充足的时间准备考核。
从毛俊侠的房间里出来，林宣走向内院，去找文书郑直。
这个文书是县丞手下第一号干将。
在大周朝廷的架构中，一县之长都是外来者，二号人物县尉和三号人物县丞则都是本地人。
县尉负责武，县丞负责文，两人基本包揽县里所有大小事务。至于县令，主要职责是监管。
另外，县令还提供武力支持。
通常来说，县令及其随行人士都很能打，这样才能保证县尉、县丞以及其他人能听他的。
作为三号人物手下的第一号人物，郑直在县里有些名气。一方面他管的事很杂，跟县里很多方面都有牵涉，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的脸。
此人天生一张红脸，却不是关公那种枣红，而是白里透红，跟喝醉酒差不多。
林宣走进内院，就看见郑直靠在躺椅上晒太阳，一张红脸，在阳光下犹如闪耀的猴屁股。
“郑先生好，我是毛捕头手下的捕快，想找您要点活干。”
“你就是林宣？”郑直懒洋洋地睁开眼。
“正是。我不挑的，大事小情，没人愿意做的粗活累活，我都愿意做。”
林宣的话，几乎就是明示了。
然而郑直显然没听懂林宣的意思，摆摆手道：“不至于，不至于。毛捕头跟我同县为官，他推荐的人，我肯定要照顾几分，怎么可能让你干那些脏活琐事？”
林宣心道“糟了”，捕头的话起了反作用了，他真的只是想挖坑埋人而已啊。
他没有放弃，直接将意愿表达出来：“其实我就想做点安葬死者这样的事情就行，希望不会让您为难。”
“那不行。”郑直直接反对：“我若让你干这种事，岂不是削了毛捕头的面子，以后我在县里还怎么混？何况你是毛捕头看重之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我还需要你以后多照顾呢。”
“文书太高看我了。”
林宣无奈地笑了，他就想要挖坑填土，郑直却讲究人情世故，他心里苦，脸上却还要笑嘻嘻的。
不过，他还是没有死心，脑中飞速转着，寻找说服郑直的理由。
终于还是让他找到了。
他做出一副悲伤的神情，说到：“不瞒郑先生，我想要安葬逝者，不只是为了赚点碎银，更多是为了尽孝。”
“尽孝？”郑直坐直身体，一张红脸上写满不解，以及好奇。
“我以前不懂事，没有好好孝敬父母。等到双亲离世，才悔之晚矣。阴阳相隔，子欲养而亲不待，真乃人世间最悲痛之事。我先前胡作非为，就是因为太过悲伤，不愿面对现实。”
林宣说得自己也动情了，到最后声泪俱下。
“现在我悬崖勒马，是因为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当然，我不能真的去对别的老人尽孝，那样就越俎代庖了。我只能将逝者入殓安葬，聊表孝心。
“人之孝有三重境界，见父母、见天地、见众生。我因为双亲不再，不得已进入第二重。逝者以天为盖，以地为席，正是我要尽孝的目标。”
郑直被林宣这番陈情给打动了，他双眼濡湿，向林宣投来赞同、理解的目光。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以后县里有人下葬，我都交给你。”郑直说到这里，突然沉默下来，思索片刻后说道：“不对呀，下葬时间一般都在上午，你那时在当差啊。”
林宣心中升起几分懊恼：哎呀，怎么把这点给忘了。
他正想办法如何圆，没想到郑直已经自我攻略了。
“没关系，我来协调，你只需要跟随下葬队伍去万祠庙就行，或者帮着抬抬棺，挖坑掩埋的事就算了。这样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反正你的目的也不是赚钱，到时候随便拿个一二十文，你没意见吧？”
“我其实也不反对赚钱。”林宣在心里说道，不过他刚才说得太过深情，宛然天下第一大孝子，此刻实在不好反驳。何况能拿到一二十文也不亏，他便默认了。
“今天就有两个死者要下葬，林兄弟方便吗？”郑直问道。
“是昨天就送到衙门的吗？”
“一个昨天，一个前天。”
林宣知道是昨天接触过的那两人，便说道：“那就不必了。昨天我去了停尸房入殓，已经表过孝心了。”
郑直的脸比刚才更红的，有些激动地说道：“没想到林兄弟有如此孝心，世所罕见，殊为可贵。我刚才正愁给你什么差事，才算不负毛捕头所托，现在我想到了。
“我有一个朋友，他有样东西要送到广固城，他愿意出六两银子，你可不可以替他跑一趟？这件事对我朋友很重要，交给林兄弟这样可靠之人，我们都放心。”
“当然可以。”
林宣收回他刚才的想法，毛捕头的话绝对没有反作用，这样的差事请多来一点。
“不过这事你一个人不行，你还得找一个人。还有，此事不可声张，你得找信得过的人，最好也是捕快，傍晚来我这里具体商议。”
“没问题，那我就先告辞了。”
林宣走出县衙后院，心中已经定好了人选：周小靖，一个看上去颇为老实的年轻捕快，跟林宣同时被招进衙门的。
他们都是毛俊侠在带，两人关系算是不错。最关键的是，周小靖家也不富裕。
他们两个巡街的区域，一个在西偏北，一个在东南角，有一定距离。
林宣不想单独跑一趟，郑直没表现出迫切之感，他自然也不着急，反正傍晚时分捕快大多会回衙门画签，那时候再说更好。
于是他离开县衙，开始一天的巡街差事。
上午，无事。
中午，林宣回家做饭，又饱餐了一顿。
由于正在当差，他吃完饭就匆匆出门巡街。
从昨天晚上开始，这是林宣第一次饭后没有练武。早上临出门前那顿虽然也算，但吃得不多，没有饱腹后身体发热的感觉。
此刻，由于林宣只是在走路，心无旁骛，他能更清晰地感受身体对食物的消化吸收。
跟昨晚一样，他感觉到有一阵阵温暖的能量气息，从胃里往外发散。
他联想到六合功后面的修炼法门，突然有了灵感——
吐纳的最终目的，就是将清气散于体内，然后将血液、脏腑内的浊气置换出来，再排出体外。一开始是通过呼吸道排出，到最后可以从身体任意部位排出。
而此刻在他体内游走的气息，其实就类似清气散于体内的过程，只不过这股气息是直接从他胃里往外散发的。
如果他此时吐纳，让吸入的清气与体内能量碰撞，会发生什么？
会不会让他对吐纳的修炼更进一步？
想到这里，他便深吸一口清气，这口气碰到体内的能量，并没有完全溃散，而是依着能量往身体各处游走。
虽然不多久，他就失去了对清气的感知，但没有关系，他还可以继续吸气，不断吸气。
一次次地吸气，一次次地体察气的去向，从肺部，到丹田，到四肢肌肉，到膝盖，到指尖，到脚后跟。
到最后，他能感觉并尽力驱使清气流转至身体的任何部位，也就是说，他已经修炼完吐纳的第一步和第二步！
昨天抽到两个白色词条时，林宣确实没想到它们互相配合，能达到这么大的效果。
“或许，这就是新手礼包的力度吧。”
林宣看着阳光下安宁祥和的街景，开心地想着。
更让他开心的是，他竟在不知不觉间学会了一边走路，一边修炼内功。
以后就可以一心两用了，一边巡街一边练功，一边做饭一边练功，一边记诵文考内容一边练功……
睡觉时间之外，他都可以孜孜不倦地修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