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经常接触到尸体的，只有衙门，这算是林宣的便利之处。
可惜清理尸体这条路走不通，毕竟衙门有规定，他一个新人捕快，肯定没办法轻易打破。
他仔细分析过了，经常往停尸房跑会引人怀疑，每次还会在死者身上摸一把，就更可疑了。因此，入殓不能作为常规手段，他只能在安葬过程中寻找机会，尤其是安葬没有五天一次等限制。
负责埋葬的劳工，除了挖坑和掩埋，自然也少不了将尸体放入墓穴。
仵作带人整理完尸体后放进棺材，然后由安葬的人抬到万祠庙，也就是集中埋葬遗体的地方。最后在死者亲友的瞻视下，入土为安。
在这个过程中，棺材盖一般会斜着放置在棺材上，不会合缝，方便亲友目睹逝者遗容。
在真正入土掩埋前，再由安葬者合上棺材盖，用寿钉楔入钉好。
从棺材被抬入万祠庙，到最终下葬，一般有一到两天。林宣如果能成为埋葬者，会有足够的机会接触死者。
比如抬棺的过程中，或者向死者焚香祝拜的时候，都可以在不引人怀疑的情况下触碰死者。
之所以要不引人怀疑，原因在于人们对于逝者极其尊重。林宣虽然想要词条，却也不愿有冒犯遗体的风险。
总之，到时候动作一定要自然。
其实，除了参与安葬，林宣还想到两个接触尸体的可能，只是都比较邪。
一是挖坟，不过这个基本不用考虑。不管是大周朝廷，还是老百姓，对挖坟盗墓的行为都深恶痛绝，所以万祠庙里时常有人巡逻。
盗墓者一旦被抓住，基本只有下狱一条路，严重者甚至会被处斩。
第二种可能，就是主动创造尸体，也就是杀人。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仅仅是一闪而过，这对他来说，过于丧心病狂了。他不可能以无辜者的生命为代价，来帮助自己成长。
“咕噜。”腹中饥饿的声音，打断了林宣的沉思。
他没想到饿得这么快，不过也好，今明两天他就是要多吃，让“食不厌精”词条的作用最大化。
走进厨房，他再次准备了两荤一素，以及小半锅米饭，搭配先前剩下的鸡汤。
这顿饭的分量只有先前的七成左右，他考虑到快睡觉了，没有一味猛吃。
饭后，他又炖了一锅排骨汤，用小火慢慢熬着，然后来到院子里练习刀法，权当睡前消食。
流云刀法如其名，讲究行云流水。林宣的身体尚未恢复到最佳状态，运起刀法来虽不够圆融，却也能看出几分灵动。
清冷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浅浅地描画在地面上。夜风吹响周围的树木，像是许多乐器在演奏辅音，配合着林宣刀锋划破夜空这道主音。
练了一刻钟左右，他感到一丝疲累，便没再继续，冲洗一番之后就睡下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宣就醒了，饿醒的。
很显然，食不厌精这个词条有促进消化吸收的功能。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昨晚炖了排骨汤，睡觉之前也没有掏出灶里的炭火，任由其慢慢煨着，所以此时排骨汤还是温热的。
他狼吞虎咽地灌下一大碗肉汤，浇灭了胃里的饥饿之火。
随后，他做了跟昨晚第一顿差不多分量的两荤一素加米饭，吃下一大半之后，觉得有七分饱。
他没有继续吃，而是来到院中开始修炼六合功。
虽然他已经知道六合功的全部修炼内容，但还是得循序渐进，打好基础一步步地来。
六合功的第一步是吐纳，而清晨正是适合吐纳的时间。
所谓吐纳，就是吸入一口清气，然后吐出一口浊气。
人体自然的呼吸其实就算是吐纳，只是这种吐纳特别表层，而练武之人追求的，是身体各处都能呼吸，而不是仅靠口鼻。
昨晚有十倍修行速度，他可以感知并导引体内气息，现在则只能从吐纳开始，慢慢修炼。
吐纳的第一步，便是感知吸入体内的清气的去向。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感受这口气，过了胸腔，他就再也感觉不到了。
这算是一次失败的吐纳，不过所有练武者都会经历这个过程。
对于普通人来说，基本只能感受到气到喉咙。林宣因为有之前，尤其是昨晚修炼六合功的基础，才能感受到气至胸腔。
他浑不在意，继续下一次吸气。
半个时辰后，他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看见秋日的朝阳洒满了整个小院。
经过刚才的修炼，他算是小有收获，已经能感觉到气到胸腹之间，差不多往下多感知了一寸。
他洗漱之后，吃掉锅里煨着的食物，便迎着阳光朝衙门走去。
走之前他看了一眼，昨晚买的食材，已经吃了一大半。
来到衙门，照例是晨会。
今天林宣他们的集会地点，在毛捕头办公的房间里。
昨天他们所在的衙门前院，今天由周捕头带领的新人占据。捕头不时会要求捕快们互相切磋，因此两队人会轮流使用院子。
“从明天开始，你们要经常切磋较量，每两天一次，互相进步，也互相见证。到时候谁晋级谁淘汰，才不会有异议。”
毛俊侠的声音很平和，屋里的气氛也没有昨天那么严肃。
解散队伍后，他叫住林宣。
“这几天我一直在观察你，确实像在洗心革面，希望你能坚持下去。我知道你现在很缺钱，文书郑直负责县里的许多事务，他手里有很多能赚钱的门路。早上我跟他提过你，你等下可以去找他。”
“多谢头儿提携。”
林宣抱拳致谢，他正好想找文书要一些安葬的活，没想到毛捕头已经提前帮他打过招呼了。
“这也算不上什么提携，我就让他给你点琐事做，赚点碎银。”
“有事做就行。”林宣心想埋葬死者应该就是这类琐事，那就正合他意。
“不错。一些琐事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你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努力练功，通过考核。你天赋不错，别浪费了。”
“谢谢头儿关心，我会努力的。”
近距离跟毛俊侠说话，林宣才察觉到他的语气和面容都透出一丝疲惫。这个虎背熊腰的粗犷大汉，两鬓已隐现白发。
林宣知道，捕头这个工作是非常疲累的。既要带新人，还要负责县里治安，跟进大小案子，遇到重要案子时还要亲力亲为。
其实，带新人这种事，任何一个有经验的捕快都能做，但几乎所有衙门的捕头都会亲自做这项工作。
其原因在于，大周以武立国，除了少数天才，大部分的将军、兵士、城卫、捕快，都是靠本领、靠功劳，一步一步往上升迁的。
以捕快为例，若是武艺高强，或立了大功，或往上升迁，带他的师父都会记一笔功劳。
因此，很多自觉武道很难再精进的捕头，都会选择通过带徒弟的方式累积功劳。
据说毛俊侠再带出一个徒弟，功劳就差不多了，要么升任县尉，要么去广固城当捕头。
林宣自然也明白，毛捕头刚才说他天赋不错、督促他努力，都是真心实意。虽然背后或许隐含着一点小心思，但林宣觉得这可以理解。
从法理来讲，捕快选拔应该各凭本事，公平竞争，捕头不应该帮助或偏袒某个徒弟。
毛俊侠能够帮林宣打招呼，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了，林宣对此还是挺感激的。
“头儿，文书郑直有没有什么爱好？”
毛俊侠眼睛一翻：“咋？你还想给他送礼？他这个人比较……”
毛捕头沉吟着，似乎在想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说到：“他的爱好比较忍辱负重，有钱都未必好使，何况你没钱呢。”
“知道了。”林宣应道，他虽然好奇什么样的爱好可以用“忍辱负重”来形容，但也没再多问。
“去找他就行，我说过话，他不会为难你。”毛俊侠最后说道。
林宣说了声“好”，便辞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