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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遇(一)(1 / 1)

“白英彦,不如将他交给我。”沈不二压下心中恶气,循循善诱道。

今夜本是纵横堂与雨花台商谈之际,魔教只需速战速决,将在场的雨花台主与纵横堂一应人尽数斩杀,剩些无甚武功的雨花台余党指认沈不二会使魔功也无伤大雅,反正街坊谣传金瑞商行勾结魔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七界门内斗不休,纵横堂主还没下地安葬,堂内早让人掀开屋顶了。

事后把敢指认的小虾米全咔嚓掉,花点钱通通气,撒点小利封封嘴。

再捉去雨花台主的小儿子,等雨花台二当家游历回家,要么捏着鼻子认,要么只能自投罗网。

这愣头青要坏事!

“将他给我,圣教手段必让他知无不言,如何?”

“不,我要他亲口告诉我!”白英彦一挑眉,事到如今他也看出来了,沈不二不肯松口放人,这辛文奇在魔教计划里一定是必死无疑,而且是今晚就要死!

“白英彦,你我合力将这魔教妖人拿下,我便既往不咎,你对辛堂主更是有救命之恩!”胡驰轻功飘逸,围攻之下腾挪躲闪,开口劝说。

白英彦深深呼吸,现在他心乱如麻,握刀的手止不住颤抖。

还有机会找到那个人,不是吗?

恨了这么多年,一个人练刀的时候会怕,夜晚辗转反侧的时候会怕,怕自己什么时候就没心气,像块木头燃烧殆尽,像那波涛渐渐平稳。

或许是太久没有回忆,母亲的面貌都有些模糊了。

十年,真的好久,好久。久到刻骨铭心,累累伤痕都可以磨去。

真怕哪一天,当他准备好复仇,磨砺寒刀,饮尽烈酒,却不知该向谁挥刀。

还好,他还有机会。

“七界门逸刀堂,如今名存实亡。”辛文奇轻轻喘着气,似乎回忆这些事对他而言既漫长又痛苦,“十年前,大堂主一战之后,行踪不定,哪怕不再过问门内事,想寻他的刀客依旧踏破门槛。”

“逸刀堂堂主,本是跟随大堂主学了一招半式。不知谁传出来的,说逸刀堂弟子能找到大堂主。”

“问题是,确实有逸刀堂弟子找到了无天刀。”沈不二冷冷开口,“沧海帮白行简,刀法一夜入神意,还放话说感谢大堂主指点迷津。”

“找到个屁!”辛文奇怒骂,“特么的叛徒,就因为这件事,七界门内乱他白行简首当其冲!”

“我要找的人,是白行简?!”

缓缓平息,辛文奇说道:“杀千刀的白行简,他是你父亲的亲兄弟。俩兄弟,一个才情横溢,一个榆木脑袋,很显然你遗传对了。”

“弟弟一夜入神意,哥哥磕磕绊绊凝意,自然有人盯上他了。”辛文奇强忍伤口煞罡,含怒挥出破体真气,“白家俩兄弟,都特么的一个德行!”

白英彦挡下两道阴阳破体真气,却见辛文奇已陷入昏迷。

“白英彦,事到如今,我也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了,辛文奇可以给你,先助我杀了这老狗!”沈不二望向胡驰,一众魔教教徒与白英彦的人手四面包围。

“你之前答应我,此事既成,揽下雨花台生意后分我一分利,又许我一门刀法。”

“一分半,再给你一门轻功!”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白英彦甩刀转身,却见池中小亭,狐面仗剑,一片鳞云满玉池。领叠双层,身着玄衣隐暗纹。

他本能反应地开口问道:

“来者何人?”

“杀你的人。”

生死之间,武者的直觉迫发,架刀格挡住那柄瞬息抵达的短剑。

好快的剑!

以快刀成名的他,遇上了更快的剑!

刀剑相错,后撤一步,回身斩击。

卷海三山六刀,小清净经刀,巨阙开山刀……白英彦呕出一口鲜血,不行,武功刀法要提气,跟不上剑速!

急刃连斩,寒芒如涛。利剑穿浪,玉锋点星。霎时间,刀剑交锋,苏泽每一剑都点在刀之力脊,快刀还未斩落便被人遏制。

刀愈烈,剑愈疾,烈刀所过之处气浪翻涌,疾剑飘忽不定,只有在快刀露出破绽一刻才现。

再快点,再快点......!

白英彦咬牙,放弃章法全力挥刀。

很多人说他是个刀痴,好像除了练刀,心里就没有别的地方了。

喜欢吗?有时候挥刀,恨不得把这块铁砸烂。

十年如一日地练刀,钻研高深刀法,拜访高人寻师问道。偶尔累了,便在山顶挥一整天的刀,听一整夜大雪融化的声音。

十年过去了,那场雪还在他心里下着,没个尽头。

死在这里,还不如死在那场雪里。

白英彦神思恍惚,刀光剑影白茫茫一片,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

江湖刀客,名师难求。刀意无前,锐意进取,能与高手切磋自然极有裨益。而高手,当然越高越好,五岳归来不看山,当时一览众山小的那位刀客,却是来者不拒。

前提是,你能找到他。

木门被风吹得嘎吱作响,年幼的白英彦盯着炉火,听着火舌舔舐木材的噼啪声,母亲轻声唱曲哄他入睡。

门外传来声音,吵醒了昏昏欲睡的小脑袋,他睁开眼睛,窗外大雪纷飞,血溅窗纸。

江湖动荡,生意难做。很难说找到的财路能稳定,或路遇劫匪,或仇人暗杀,前几天还开业大吉,没准过几天就家室一空。这几年族里过得不好,太爷一直养着他们娘俩,白英彦自小便受尽了他房冷眼。

回想那些人,为了点蝇头小利整日斤斤计较,下仆都比他们会算账。

太爷老了,家里没人能撑着半边天,每况越下,那些人争得越厉害。但他是个习武的料,太爷说这世道钱财易得也易失,英彦你要好好习武,护你母子,佑我白家。

所以他日子过得还不错,虽然没爹,但是吃饱穿暖不愁,请习武教头打磨基础,等再大点送入名师门下,也算是踏入正轨了。

那场雪。

白英彦目眦欲裂,内力冲破经络,疲软的筋骨再次爆发出力量。

苏泽迎上的并非劈波斩浪的狂刀,刀失去了形状,不疾不徐,无轻无重,似幻似影。

教头教兵器时他选的是枪。

平日他总求着母亲多讲几遍赵子龙,百听不厌,使枪时浑身是劲,想着那顶天立地的英雄赵子龙长坂坡七进七出。

讨厌刀,也许是因为母亲寥寥几语谈到父亲,说是个刀客。男子汉大丈夫抛妻弃子,连带使用的兵器都染上了这份厌恶。

用刀,是为了跨过那座所谓的,最高的山。曾经他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找到那座山,现在,那场雪先找上了他。

好奇怪……母亲当时唱的摇篮曲是什么呢,他居然想不起来了。

烈火缭绕的刀气洒落,哭喊凄切,心痛如绞……那是逃跑的感觉。可是当年他只是个八岁小孩,怎么跑得过一群习武之人呢?

内力多次冲刷,也无法再挤出一两成力,酸痛的疲惫占据身体。

似曾相识的无力感勾起记忆的面纱,那一日在梦里不曾出现过,如今裹着一层鬼影张牙舞爪。

白英彦跪倒在地,肺喉火辣辣得疼。他用衣拂去手上血,再度站起来。

不对,他不是孤身一人逃跑的。

是了,他是一只被人故意放过,以待能钓出逸刀堂弟子的小鱼饵。

一张奇怪的脸突入脑海,像块顽石生出了五官,重重地砸在大雪,似是要把这下不完的雪砸个稀碎!

也许刀客们冥冥中都有着同一种宿命——为了自己的刀而死。他白英彦的刀,没有死在那场雪里,也不会死在这里!

夏夜本闷倦,此刻竟有点点飘雪。当年吹入木窗的刺骨冷风,化作利刃。寒风卷起霜白,呼啸猎猎。

师父曾评价苏泽的武功诡谲,不合常理。苏泽倒是觉得你们这哪是武功,个个跟替身使者一样,师姐刀刀烈火,师兄出剑自带闪光弹,师父踢屁股必留鞋印。

飞雪漫天,十年长恨绵绵无绝期,盖过了他的剑。再快的剑也跨不过时光,再冷的冰也难凉热血。白英彦在雪中痛快大笑,热泪长流。

男孩回到了那一晚,曾经走过的小路,如今已是一地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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