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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记忆(1 / 1)

落日的断墙下,阿竹想起与朋友分别的日子,也是觉醒本源的日子。

那天,喷着蒸汽的火车发动轰鸣,在少年的追赶中渐行渐远。他不愿停下,一直沿着铁轨追逐,还把两手放在嘴边。哪怕喘不上气,他也要扯开嗓子呼唤,叫离开的朋友记得常回来看看。

“阿竹,回去吧。”远去的窗口外,探出身的女孩飘散着金色长发,融入升起的暖阳,“我会照顾好小林的。回去休息吧,等着假期,那时候,我们会回来看你。”

女孩刚缩回身,一个扮鬼脸的小脑袋又挤出车窗,张大的嘴里露出小小虎牙:“笨蛋竹竹哥!笨蛋傻竹子!放假再见啦!”

跑啊跑,直到追不动加速的火车,阿竹才刹住脚步,目送蒸汽的白烟升过朝阳。等远去的火车成为了晨光下的一道细线,他才转身离开,去搭乘回家的公车,在沉闷的空气里靠紧车窗的玻璃,闭上眼睡了过去。

“绿松村,你已到站。绿松村,你已到站…”

被网的提示音吵醒后,阿竹打着哈欠,走过一条烫脚的水泥路,沿路旁的指示牌拐进了林荫小道,没走几步,就在上方听到一声熟悉的问候:“嗯?阿竹,从城里回来了?是去给他们送行吗?”

绿树的粗支上是穿着治安官黑袍的木灵,特别显眼。阿竹刚抬头就发现了他,便懊恼地跺跺脚,朝不知多少岁的木灵发起小孩脾气:“啊,萨叔?唉,是啊,他们走了!萨叔,以后没人陪我玩了,我好烦...好不开心,哼。”

木灵笑了,笑着拨开扎起的黑色长发,展露木灵特有的温婉面容。

他的名是阿萨,总爱和气地笑,正如现在这样。而按村里人的话说,笑着的木灵活像是漂亮婆娘,若开了口,就更是勾人——听听,那声音,比阿竹的娜姐还动听:“见不了面,别伤心,多多用网联系。何况啊,你这小坏蛋,可是村里这帮调皮鬼的头头,没小娜看着,你还不闹翻天?不给我添乱,我就要感谢你咯。当然呢,只要做得不太出格,萨叔啊会帮你瞒着,不会告诉你的好妈妈,省得你啊,挨打了捂着屁股,偷偷来我这里哭——不知羞哦。”

木灵讲的,自然是阿竹的丢人往事。爱整事的他,常带着村里的孩子们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有次,他放火烧野草,拿尿浇灭不成,才去找父母帮忙,差点儿引起了火灾,可挨了顿结实的皮带,屁股肿了半天。

“哭!哭?胡说!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小学吧!萨叔,我都在中学读了一年了,早不是那种小屁孩——”阿竹本想回嘴,又忽地低头沉思,良久才抬头,重新仰视木灵,“萨叔,你…你说实话,别蒙我,我…我是不是挺笨的啊?”

“嗯?怎么说?”阿萨停住啃水果的口,那漆黑的竖瞳映出了不解的斑斓,“阿竹,你不笨啊?机灵着呢。”

挠了半天头后,阿竹才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是说…小林他才七岁,对吧…七岁啊,就去大学念书。我今年都十三了,我却…连卷子都做不好。唉,我觉得…这里,对,脑袋瓜子不大好使。”

“小林?哦,隔壁家的孩子。是叫…林思行吧?”阿萨无奈地笑着,朝阿竹比了夸赞的手势,叫孩子别灰心,“是他太聪明了,你啊,可不笨。你要是笨脑瓜,可没法这么快学会灵能,不是吗?学校灵能的测验里,你不是常年第一?”

“可,他们都说锻炼灵能没用啊,还不如老实读书呢,好找工作…”

“别听他们胡说。人不一定非要去城里坐办公室啊,你想参军或者申考治安官的话,最重要的一条衡量指标就是灵能,喏,阿竹,有兴趣当治安官吗?能和我一样在林海巡逻哦?”

阿萨强调的灵能,是超自然的力量,能让修习灵能者的反应力与爆发力远超常人。学校的老师曾说过,那些信仰神圣帝皇者、无上天武者,笃信灵能是祂赐予的礼物,而不信者只当灵能是自然之外的伟力,与祂无关。特别是在国外,这两方人马是各执一词,谁也不能把对方辩倒。

不过,对阿竹来说,管他是自然还是异常,有用就好了。不过呢,说到报考治安官,阿竹是接受不能,撅高嘴,不悦地仰视想诓骗自己的木灵,说:

“那不就和萨叔你一样?野人!野人!黑黑的野猴猴!成天四处跑,爬上爬下,林海这么大,你不嫌累啊。”

“不累啊,来,接着,”阿萨没有生气,只解开腰间的口袋,掏出些毛绒绒的果子扔过去,“接着吧,早晨采的新桃,香甜着呢。阿竹啊,林海的宝贝多得很,你要是当了治安官,趁巡逻时钻进来,多摘些水果、多逮些小动物,那些窝在办公室的笨蛋,不得羡慕死你咯?”

“嗯嗯嗯…是啊,城里不一定好,留在村里不赖啊。”咬着脆甜的毛桃,阿竹恍然大悟,“好啦,我得回家了。萨叔,你等等我,我忙完了就回来,到时候,你跟我说说,考治安官难不难!”

挥手告别后,阿竹走完小道,穿过绿色的菜田,翻过青翠的竹林,终于见到了棕色的竹屋,回到了他的家。

竹屋的右手旁有间木房,是小林住的地方,他的父母还在城中工作,并未回来。

木房右边,还有栋米黄色小楼,是伽罗娜的居所。小楼庭院的躺椅上,有位戴着单边眼镜的男性在看书,那金色的眉发、尖长的耳朵和竖立的金瞳,表明他是血统纯正的金灵。在他的肩头,有位黑发的女梁人在小憩,那正是迦罗娜的母亲,外貌三十岁上下,实际年龄?阿竹可不敢多问。

“回来了?”迦罗娜的父亲声音非常低沉,“阿竹,麻烦你了。”

“嗯嗯,不客气。”他知道,阿姨在送别娜姐时就忍不住眼泪,现在怕是哭得睡过去了,便也压低了嗓门,轻手轻脚地走向家门,“叔叔,我去开灶了,今儿个太饿了…你们啊,先休息吧。”

在阿竹的印象里,娜姐的父母罕少回家。他们总是在城区工作,放着娜姐独自生活,让乖巧的女儿应邻居的恳求,照顾他和小林这两个调皮鬼。但,那些是过去的事,现在,他的姐姐和弟弟都走了,留下的,只有他一人。以后,他最常见到的,再也不是混血的姐姐,而是姐姐的父母——一对熟悉却陌生的叔叔阿姨。

打完招呼,阿竹摇着头推开门,看见了木桌上的米粥和烙饼,脸愁成苦瓜:“唉,咋是这些?换点儿荤的好不?”

他的母亲端着盒酱菜,走出厨房并厉声呵斥:“不准挑食。发信不回,作业不写,你还想吃好的?干完饭,补你的功课去。亏我翻了个遍,才发现,你这懒虫一个字都没写!想挨打啊!快吃!”

讪笑了两声后,阿竹咽了几口粥,掰了块饼塞进嘴,说反正老师也不检查,干脆就不写了,正正好省时间。

母亲敲响儿子的脑壳,叫他好好看看人林家的思行,再看看他副这不上心的模样,问他是不是真想长大了学那群木灵,混进林海当野猴子。

没等他顶嘴,他的父亲试着岔开话题,拿着报纸告诉妻儿这些天别乱跑,因为通知上都写了——棕皮们占领了博萨公国全境,与朝晟只有林海之隔。

母亲抢走了父亲手里的报纸,瞪大眼睛读过好几遍,依旧难耐震惊。要知道,从帝国宣战博萨开始算,至今还不足三年。三年啊,才三年,谁能想到博萨人这么无能,他们拿了朝晟多少援助,竟然撑不住三年?

阿竹可无心思考博萨人是怎么败在了帝国的钢铁军团之下,只对着碗底的稠米犯难,实在下不去嘴,只能靠聊天转移注意力,问父母说的特罗伦人是什么,再趁机把稠米粥吐进纸团并扔到垃圾桶里。

因为在学校时,老师讲过,说那些凶悍的棕皮叫帝国人,可他的父母又说棕皮们叫特罗伦人。他的父亲是笑呵呵的,表明是阿竹的老师不够专业——棕皮们的国家虽是帝国,却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帝国。

大地的其他国家,都把他们的帝国称作第二特罗伦帝国。因为“特罗伦”在棕皮人的语言里表达着“承继”之意,棕皮们以特罗伦人自称,旨在表明他们是帝国的继承者,而外人也乐得这么喊,不叫他们帝国人,只叫他们特罗伦人。

在父亲侃侃而谈之时,他受着母亲的恫吓,再不敢偷吐,老实舔干净碗底的稠米,鼓出一个难受的嗝:“麻烦麻烦。难怪老师说,特罗伦人是假的帝国正统…还说他们信奉什么圣堂?不,是以帝皇为尊的圣堂…哎呀,帝皇又是什么?”

待母亲收拾走碗碟,父亲拿抹布擦起桌子,卖力地干活,告诉他,所谓的帝皇是棕皮们信奉的神明。在梁人的口中,那位神明被称作无上天武,还说他最黏的女娃娃家里就有天武的信徒,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则是摇着头,拿了扫把,帮父亲减轻压力,说他平日只找娜姐抄、做功课,别的事情哪里晓得。他的老师只讲过帝国的近代史,说那些人比瑟兰的精灵更崇拜帝皇,连最高统治者都要叫作“代帝皇执掌禁卫”的大元帅…

大元帅,是一个名为奇罗卡姆的人。全名翻译成梁文,更是绕口——奇罗卡姆·拜因·亚瓦伯。

听见这个名字,父亲倒是大笑,说那是了不起的人物,本来啊,特罗伦帝国因禁卫军和各领主的争执濒临分裂,谁知出了那么个有能耐的家伙。他不仅广开贸易、稳定局势,更借格威兰和博萨人的帮助,重编腐朽的禁卫军,清理那些跋扈的旧将官,将禁卫军改组为五支神圣军团,更消灭了各地的领主,统一了特罗伦人理想的帝国。

那会儿,父亲学的老课本里都是这么夸他,说他是和平的使者,连朝晟的议会都要跟他交好。结果呢?现在,新的课本里全是对他的批判——因为那老昏头的家伙有了大毛病,成日说着清除如精灵般的异种,结果,他的军队没能克制精灵的国度瑟兰,反而是奔着同为人类国度的博萨撒气,令人啼笑皆非。

这时候,阿竹可算扫干净了屋,便学着父亲的模样,在沙发上瘫坐着,舒服得紧,问起异种又是什么称呼。

休息的父亲抬起手,指向隔着墙的邻家砖房。说阿竹最爱缠的女孩和她的爹就是异种——按棕皮们的标准,没有纯净人类血脉的家伙,都是人类的死敌,理应被神圣帝皇的金辉清除。

这下,阿竹是骂着棕皮们的脑子有病,起身向卧室走去,准备去补他功课,抱怨着学业艰难。

这时候,严厉的母亲洗完了碗筷,解脱了围裙,语气缓和不少。她叫儿子有烦心事就说说,别成天憋着,要是憋坏了,她这个当娘的不心疼,当爹的也要揪心啊。

“没有,没有的事,刚在说打仗的事呢,不过肯定是打不起来,”父亲是哈哈大笑,拿起报纸继,当着妻子的面高声朗读,实在装模作样,“喏,你看啊,‘朝晟希望帝国信守承诺,避免战火蔓延…’,说不定咱们的军队已往林海集结了,肯定不会出事。写你的功课去吧,烦心事放一放,明天就忘了。”

“是啊,”不懂那些战争的事情,母亲只是倚在父亲身旁,笑呵呵地陪他看报,顺带叮嘱儿子,“记住了,阿竹,明天只会更好,永远别灰心。”

“好好,明天过得更好。”

阿竹是愁眉舒展,也陪着父母笑了。

哪有什么烦心事?功课会补完的、朋友会回来的,战争总会结束的。与其烦扰那些没用的事情,还不如寻思下午吃什么好。

阿竹是孩子,他愿意相信父亲和母亲。即使父母总是当甩手掌柜,把他扔给邻居家的女孩照料;即使父亲总爱盯着报纸,任他弄坏最宝贝的收音机;即使母亲总要拿皮带抽他屁股,叫他好好读书,别跟村里的孩子、学校的同学打架,他还是相信着父亲与母亲。

因为他明白,不论严厉还是宠溺,爸爸妈妈都深爱着自己。所以,他决定今天要老实地补功课了。

卧室的门刚关上,突然传来爆破声。那是重物落地的巨响,是石磨砸翻的危险。惊恐的预感令他运起灵能,扑向衣柜。不到一秒后,强烈的冲击波袭来,将他与衣柜掀飞而出。他撞穿了竹木结成的墙,顶穿了结实的衣柜板,翻滚如风,裹着一身木渣,在松软的泥土里转了好多圈,险险停住。

止住翻滚后,他的身上多了很多痛,最明显的是耳朵,那是沉闷的痛;其次是掌心,那是尖锐的痛。他试图爬起来,可满脑子都是嗡嗡的回音,无法找到平衡感,实在站不住腿。

他爬着,撑着,终于翻了身。他不理解,为什么耳朵会吵、会痛、会听不清,为何腿会直不直,为什么会想起立而立不起身?

许久,他都只能躺着,放空双目,去望那灰蒙的天。天上凝转着深邃,似乎在怜悯大地的一切,可除去白云与蔚蓝,无声的天无法诉说任何事情,更不能描述被凝望的大地是何光景。

慢慢地,耳朵里的蜂鸣远了,爆炸的轰鸣近了、洪亮的告警近了。他寻着痛,拔出了扎进掌心的断竹片,感到火辣辣的伤,在疼痛里找回了躯体,颤抖着爬起身,缓缓站立。

他的眼前是竹林,是一片什么都不剩的竹林。竹断了,缺口泌着黑。或黄或青的叶,正与碎屑随风飘卷。他扭头看,发现小林家的房子没了,成了一堆压着的破木板。而娜姐的家,则是好多扬起灰的砖。叔叔和阿姨的躺椅也不见了,破烂的水泥地上,只是堆黑乎乎的东西。

他细细看了看,才明白那是断臂和血肉,全都熟透了。

在接连的爆炸声中,他的视线追着划破天空的轨迹,落进不远处的废墟。接着,本就不堪重负的砖头,就像是烂泥般散开,炸成了灰末状的碎块,一层层甩上天去。

他慢慢回头,看向他的家,踩断那些变形的烂竹板,找寻没有声响的父母。

在力量的灌注下,他的动作神速,不多时,便从垃圾中翻出了粘在一起的父亲和母亲。如果不看体型与衣角,连他也分不清父母的身份,因为那只是两坨黑炭色的碎肉饼。

跪着,压一直跪着。很久很久,他抬起了手,用被扎穿的手掌,狠狠扇向脸颊。然后他站起来,向四周笑、向天空吼,问老天、问天武、问他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是的,他相信是梦,他知道是梦,都是梦,不是真的。

一定是,一定是的。

如果这是梦,那他的父亲,他的母亲又在哪里?来吧,喊喊他,他快睡死了,他要醒不来了。如果父母不在,还有谁能唤醒他?哦,还有姐姐,还有弟弟,还有娜姐和小林,来吧,快抽他几巴掌,否则他要醒不来了,他真的要醒不过来了。

网唤醒了他。

网在提醒他察看消息。可他不愿意,他始终在呼唤、始终想苏醒。他知道,网是不会有假的,网是真实的,如果网能打开、消息能看到,那这一切就都不是梦…

都不是可以被驱散的梦境了。

“特罗伦人突袭林海,全体治安官携辖区民众避难,最近的避难点…”

他看着网的消息,踉跄在熟悉的森林里,却找不到来时的方向,步履维艰。这灰烟和黑泥里的断树残桩,是记忆里陌生的标志,他没办法辨明位置,没办法走下去。

走吧,走吧…兴许该一直走下去,走到死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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