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橘,给你奶奶收拾东西,你们即刻回家看看去。”孙绍祖一大早从外边匆匆进来,面色疲惫,一进门就让迎春回娘家。
迎春猛然听得这话,不知所为何事,待要问,又有些怯懦,小心看着孙绍祖脸色,捏着帕子心里为难。
“爷,是出事了还是怎么的,要让奶奶回去做什么?”绣橘拉着莲花和两个嬷嬷收拾东西,心中惊疑,等着迎春开口,见她迟迟不语,只得自己上前福了一福,问道。
“别人家的事,昨儿半夜,乐善郡王府上被抄了,我想着亲连着亲的,能不能探问探问怎么回事,金吾卫上说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左骁卫领的旨意,睿远王爷亲自带人抄的。”孙绍祖瞪了一眼迎春,耐着性子没发作,忍着气解释道。
几个月前被抄家押解入京候审的甄家,与贾家原是老亲,他家二姑娘,正是乐善郡王世子妃,这是如今在狱中的甄家人招供了什么,牵连上了?
绣橘想起甄家抄家后往贾家送了好些财物的私密事儿,一时被吓出了冷汗。
“王大人那边儿怎么说呢?”迎春并不知道有这事,她倒是想到了王子腾那里。
乐善郡王家的婷县主嫁给了保宁侯之子,王子腾的女儿也嫁给了保宁侯之子,两家的姑娘是妯娌,王子腾这两个月时不时被天子召见,询问他巡边事宜,就没帮着求个情?
“冯紫英说,王大人当时就在御前,可惜也没敢求情,赶紧去吧,别废话了。”孙绍祖冷笑一声,也没坐下,仍旧出去了。
孙绍祖因为在安南驿馆值夜,半夜事发时隐约知道动静,先得了消息,迎春带着绣橘回了贾府,到贾母面前请安,把话说出来,贾府众人才知道出了如此大事。
贾母听说这话,一时落下泪来,感叹道,“天子这雷霆一怒,好些积年的人家怕是难以善始善终了。”
她倒还稳当,邢夫人、王夫人都被吓住了,一时间惶惶然不知所措。
到底凤姐还能撑着些,想着先让迎春歇着去,她们也好商量事,忙张罗道,“姑奶奶这会儿过来,早饭可曾用了?若是没有,我让人在园子里摆上,让姐妹们和宝玉陪你吃饭去。”
“咱们家姑爷呢?”贾母摆摆手,让她先不忙,问向绣橘。
“安南王世子眼见着就到了,姑爷昨儿值夜,今日在家歇着,预备晚上仍旧值夜守卫。”绣橘回道。
“既这么着,迎春你即刻回去,跟姑爷说一声,说难为他公事疲乏还惦记着家里,让他安心执事,如今之计,各家看好了家门,管好了家下奴才们别生事就是了。快回吧,姑爷累了一夜,还得操心我们,你也懂事些,你回家看家去,别让他忙了一夜还不得安睡,还得挂记着家事。”贾母听了,也不留她,又向琥珀道,“我的早饭呢,挑些点心饽饽的给你姑娘带着。另翻出我那几匹好厚缎子来,让你姑娘带回去,给姑爷裁些衣裳,正好冷天穿。”
迎春一大早就这么被丈夫祖母两厢差遣着溜了一大圈儿,路上吃了半块点心,回到家里,也累了,绣橘本想伺候她也歇着,迎春哪里睡得着,拉着绣橘悄声哀泣道,“你说这是怎么了,这些日子,各家各户的连着出事儿,如今连乐善郡王这般皇子皇孙都保不住了么?”
“姑娘不记得了?比他家更尊贵更亲近的忠顺亲王那里都闹了一回了,如今被陛下一道圣旨给震慑的,正闭门谢客,自省其罪呢,往年宝玉挨打那回,为得还是他要捉拿个逃了的戏子,如今那戏子早早放出来了,就为了避嫌,生怕天子又找着把柄,治他个‘闭门淫乐’之罪。如今各家哪个不是避猫鼠儿似得,皇子皇孙也都收敛了。”
“上次忠顺王,隐约传出到点儿风声,是为了安南一战不利,他在背后做耗,天子不忍太上皇、皇太后伤心,抬了手的,这次为什么?真不会牵连咱们家吗?”迎春惶恐道。
“据我忖度着,大约脱不开‘往日不法,秋后算账’八个字。”绣橘思量道。
迎春听了这话,顿时想到贾赦的头上去,想起她这些年隐隐约约听到的一些事,这要是被查出来,贾家还能有个好儿?杀头抄家怕不就在眼前了?想到这里,迎春瞬间哭得哆嗦起来。
“老太太让咱们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咱们就仔细些过日子就是了,咱们老太太总是明白的,姑娘安心就是。”绣橘想也知道她为何吓成这样,忙把人搂在怀里,安抚道,“那边有老太太呢,她得了姑娘的信儿,必然会严加约束家里所有人等,姑娘管好了这一家的事,让老太太别悬心咱们,就是咱们孝顺替她分忧了,姑娘说是不是?”
“再说了,天下为官的几个清白,皇上还能都给砍杀了去?不过是何时有了新罪过,犯到手里,一起算账,严查治罪。如今咱们家里都小心着,再不敢乱来了,自然也就没事儿了。”
迎春想想也是,悬着的心就放下了些。
绣橘安慰过她,自己心里并不太平,让莲花守着迎春,她翻出针线坐在外间的炕上有一针没一针的想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