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不好了!奴才在外边听着,仿佛是大奶奶家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外边人说,国子监李大人家的女眷丢了,他家人从京兆尹报案出来,又去逼着金吾卫、左右街使寻人呢!”一个小丫头跌跌撞撞的跑到潇湘馆来,一进院门,就气喘吁吁的说了一通。
“谁丢了?纹儿还是绮儿,还是哪个?”李纨一下子站起来,脑内嗡的一声,眼前一黑。
“听说是家里姑娘,都丢了!”
“大嫂子先别急,把话问清楚再说,这一刻半刻的急也没用。”探春看李纨脸色骤然变了,忙把人扶住,看向那个报信的小丫鬟,问道,“你是大观园里哪处的使唤丫头?这里是你想进就进的地方么?你这听风就是雨的样子可要得要不得??按着家里的规矩,但凡有事,你也只可报给管着你的大丫头,似这般火上房的样子做给谁看?再说了,外边儿的事,你一个小丫头,你是如何听见的?在哪儿听见的?可是听岔了?从头到尾详详细细的说来,这样大事,若敢胡诌,你可仔细了。”
“回三姑娘的话,我是缀锦楼那边洒扫上的,因我们事少,管着我们的嬷嬷们,此刻都在家里歇着呢,我是有假回了家,刚回来,进大观园时,看到宝二爷身边的小厮扫红说,他刚听说国子监李大人家姑娘们都丢了,他正找人往里送信儿呢,门上婆子们教他往琏二奶奶那边儿去了,说总是当家的那里先知道了才好,又吩咐我,让我先赶过来给大奶奶送个信儿。”小丫鬟垂了眼磕磕绊绊的解释着。
她本是头一个月刚进来的,规矩虽学过,可也不是个机灵的,平日里在缀锦楼也不大见人,也不会看个眉高眼低,偏又年纪小热心肠,听到如此大事,忙忙赶来送信,此刻被探春疾言厉色的样子给吓得不轻,顿觉委屈,心里想着,夫人小姐们的事儿,横竖碍不着她,何苦多管闲事,故此也没了心思,干巴巴的说了一遍,就站在那里等吩咐。
“你且去吧,今日算你好心,只是也太不懂规矩,来日再这么冒冒失失,你看我饶你不饶。”探春摆摆手打发了她,转而吩咐侍书道,“即刻去二奶奶那儿等消息。”
“这丫头还这样小呢,纵然学了规矩,急起来还能记得个什么,她总是好心。”宝钗看那小丫鬟也就八九岁的样子,一团孩子气,待她出去了,劝了探春一句,吩咐莺儿道,“你去拿两串儿钱并几个小玩意儿去赏给她玩儿去,且嘱咐她一句,莫跟人说起了。”
“大嫂子,不如即刻遣人往家里问问去。”黛玉道。
“林姐姐说的是,我也跟着急糊涂了,”探春一拍额头,看向翠墨,“即刻去二嫂子那里,请她派人去李家问清楚。”
“好了好了,你们是明白的,难道咱们家那凤儿是个糊涂的不成?都不必为我着急忙慌的了,咱们且听着凤哥那里怎么样吧。”李纨此刻也强自冷静下来,忙道。
前日北静太妃带着她家三位县主入宫见太后,太后对三位县主大加赞赏了一番,又以‘何物何用’为题,命她们各选一物为题,回家好好思量,十日后交卷,意在要考校她们的志向与天分。三位县主共选了四君子中的梅、兰、菊三样,太后就将‘竹’字给了黛玉为题。
这几日黛玉与家里众姐妹本都忙着,如今又要做这个,越发忙了,原本今日是李纨、宝钗、探春、惜春几个,在潇湘馆里帮着黛玉做功课,这会儿让这事儿扰的,都心里七上八下的乱了心思,黛玉一看,索性让紫鹃把纸笔书籍都收了,换了茶,大家一起等消息。
宝钗静了片刻,又让雪雁给她铺纸研磨,自提了笔,思量一下,落笔将她们方才想出来的,关于竹生长于何地,何种节气物候,如何种植养护,如何用处,都一一写下来,才搁下笔。
“宝姐姐临事不乱,正经是个能吏。”黛玉看她如此从容,玩笑道。
“一则怕忘了,差了一两条,反而不美,二则我思量着这事儿若是真的,究竟如何处理,心里千头万绪的,故此不如先整理这个,完一事,是一事,也定定心思。哪里是临事不乱,正是因怕忍不住心乱,才如此。”宝钗指指那几页纸道,“颦儿再看看,看我记错了什么不曾。”
“大嫂子,依我看,这事儿九成不真。大嫂子娘家妹子,我也是见过两个的,纹妹妹、绮妹妹素来都是稳重的,李家又家风严正,这天子脚下,戍卫森严,好好儿的大家姑娘们在家读书写字,如何就能丢了呢,再一个,恕我不避讳的说一句,素日严谨之人之家,若一时时运不济,就真有个万一,遇到这样大事,也不至忘了找到亲戚们这里来,或寻人或求助,这才是正理。若说有事不好对人言,要自家盖着,那又如何传的满城风雨?故此我以为,这事儿九成不能是真的,大嫂子暂且安心就是。”宝钗那边帮着将黛玉的功课整理了,转身又条理分明的来宽慰李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