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宁荣两府上贾珍、贾琏、宝玉几个,和他本是平日里常见的,不过他近两年谋了个武职,在父亲身边跟着支应些练兵戍卫的差事,公事在身,比贾府的爷们都忙些。故此这一日,冯紫英特意带着些时鲜水果上门来,贾珍直道稀客稀客。
“稀客什么呀,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找上门来了。”冯紫英拱手笑道。
“巧了,庄子上刚送来的时鲜,我才看着他们分派了,入了库,你就进门了,既然赶上了,就晚上一起喝一杯,尝个鲜儿吧。”贾珍将人迎进来。
“世兄留客,我还能虚客气不成,只是今儿确实连番的事儿等着呢,这不刚下了职,就被家父支使出来,头一家先奔您这儿来了,后边还有好些人要见。”冯紫英自坐下,端了茶,灌了半盏,方道,“别笑话,我这是到家一口水没喝就被家父打发出来了。”
“什么事这样急?”贾珍奇道。
“天大的好事,今上天恩。”冯紫英放下茶,解说道,“前儿圣上召见十六卫大将军,说是一则,开国多年,不曾有大的征伐,故此将校武职们,都懈怠了,二则,下边兵丁缺员的、繁冗的、薪银不足以生计故此无心戍卫的,实在太乱,此刻他当真要把人拉出来练练,保证什么稀罕事都有,但是毕竟多年积弊了,不能为这个将十六卫的将军们都罚了吧,那也太刻薄。故此要从长计议,从上到下,整饬一番。先从将校武职们开始,从上往下选,十六卫大将军、将军们,那都是天子考核,升迁调任或贬斥。”
“这么说起来,禁军要大动?”贾珍忙道。
“是这个意思,圣上行事和缓,并没说要重罚这个,严惩那个,听着是不吓人,不过确实也是要大动,至少,要动动那起子无能领不了兵、打不了战的,一句话,合适的升,不合适的降,再不合适的,就要回家吃自己了。”冯紫英笑道。
“所以,贤弟找到我这儿?”贾珍心里七上八下的,紧跟着问道。
“所以那些五品起以下的武职,怕是要有不少出缺了。”冯紫英也痛快。
“啊?那陛下打算怎么挑新的?”
“一则,从下级武职里选能干的,那不是家父的事儿,咱们摸不着,再则,陛下不知怎么的,想到了武职捐官的上头,说不如让家父将那三百龙禁尉的虚职捐官凑起来,好好练练,在其中选出些合用的,也别让大伙儿说他一心坑钱,卖官鬻爵就罢了,还一直不给实缺,说出去多难听啊。”冯紫英说着也自笑了。
“咳,陛下最近越发风趣了。”贾珍掩面忍笑,咳了一声。
卖官鬻爵……
卖就算了,好歹身为天子,顾个面子别说出来啊。
“是啊,故此家父今早上进宫领了旨意,回营定了章程,如何练,如何选,完事儿我一到家,就将我打发来世兄这里了,咱们家蓉哥儿不是头几年上也捐了个龙禁尉么,世兄是怎么个意思?是舍得让蓉哥儿入营练练,还是怎么着?世兄这国公府的门第,也未必稀罕这么个五品武职,故此不先来问问怎么成?”冯紫英解释道。
“要么说你们父子也太小心呢?可还问什么问,直接拉了他去往狠了教训就是了。他今年都二十四了,文不成武不就的,身上有个捐的虚职,家里偌大个家业,他就合算着坐吃山空到老呢,如今天子难得的鸿恩,叫他撞上了,就让他入营好好吃些苦头,若是能有所成,圣上看得上呢,那是我们家的福分,总算对得起祖宗,再说,有个正经差事忙着,也省得他在我眼前日日碍眼。”贾珍大喜,忙应下来。
“那行,那咱就这么着,圣上钦命龙禁尉十日后聚齐,到京北大营受训,以备选择,过两日会有正式的文书发到府上,到时候照着做就是了,我还得去下一家,襄阳侯家那位年纪上怕是不合适呢,我去看看吧,也听他怎么说。”冯紫英话说完,马上就起身要走。
“行,不耽误你,我这里备下酒,你这几日忙完,得空儿来指教蓉哥儿些规矩,你是营里呆惯了的,他是家里懒惯了的,很该好好拉拉他一身懒筋。”贾珍跟着送出去。
“世兄八成还不知道,我也是昨儿才得了差事,今日已调到右金吾卫上,以后有的忙了。”冯紫英推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