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走开,不许围观……”
“凭什么……”
“无赖……”
远远的,薛和便瞧见灵煞洞前乱哄哄的。
一堆矿役弟子被执事阁的黑衣执事们堵在洞口。
小头目纪福新正推推搡搡,不停驱赶着那些围观弟子。
“这是怎么了?”
薛和走上前去,拍了拍一名高壮弟子的后背。
这人名叫由辛,体态特征在人群中很是突兀。
青红门中弟子汲取阴脉灵气,修炼阴性功法,长相身材都有种阴柔美感,像他这种高大雄壮的弟子还真是不多。
“薛兄,”由辛盘着手儿,无奈地用宽厚的下巴指了指前方,“这不,执事阁奉殿主命,要彻查矿洞支撑隐患。”
“定期安检么?这是好事啊……”薛和抓了抓眉毛,心中疑惑。
“好事?”由辛苦起脸来,气的摇头。
“洞穴中有万年铁根支撑,根本就没有坍塌风险。这帮人无故将矿洞围起来,依我看……怕是四殿主看上这地方了。”
“这也行?他们这么霸道的么,说占哪就占哪……”
闻言薛和也急了,操起矿镐就要上去理论。
这矿洞要是没了,修行资源便要彻底断流。
灵石就罢了,现在连渣渣都没了,这谁能忍。
“唉,薛兄先别莽撞。”
由辛一把拽住薛和后脖领,压低声音道:“陶师兄说了,胳膊拧不过大腿,让咱们暂时忍耐,他去想办法了。”
“一个矿役弟子,他能有啥办法……”薛和将铁镐丢回背篓,垂头一叹。
忽而又冷哼一声,转身气呼呼地走了,直奔剑阁,想去寻求解子安的帮助。
‘我是他招进来的,他可不能不管我。’
……
青红门剑阁位于“主塔”中鸟不拉屎的第八层。
这一层中,资源稀缺,怪石参差形如獠牙,且温度偏低,众人皆是不喜,不愿在此安居。
解子安虽贵为殿主,但实际上却没有具体职务,他所居住的宫殿没有编制,也只能称之为“阁”。
薛和从角门鬼鬼祟祟地溜进剑阁,却发觉这偌大一座楼宇,竟是空旷无比,连半个人影都没。
‘既然喜欢独居,为何还要搞这么大间房子住,扫地不累么……’
他无头苍蝇似的在昏暗的剑阁里游荡一阵,忽而发觉,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随着他脚步的移动而移动。
薛和顿时汗毛炸起。
不由颤声喊道:“解师兄!”
这一喊,就见四周的阴影竟隐隐沸腾起来,不断逸散出黑色雾气,看着极为恐怖。
“解师兄,莫要吓我……”
薛和哪见过这种诡异场景,只吓得两股颤颤,双手死握着矿镐,大白眼珠子咕噜噜四下乱转。
接着,整片黑影宛如厚重的幕帘猛然掀开,一股强大的气劲迎面直拍过来!
薛和脚下不稳,刹那被股诡异的劲风掀翻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
接着,一阵阵瘆人的疯笑回荡在整个大殿。
薛和后背着地,被怪风吹得陀螺般转个不停,想站起身却又起不来,活像个翻壳的甲虫。
周围的烛光一瞬间熄灭了许多,光线阴晴不定,愈加分辨不清东南西北了。
“可恶!”
明白是活人在装神弄鬼,薛和怒不可遏,运转归元功法,调动体内元气,奋力用矿镐刨地。
几颗火星迸射,镐头“当”的楔入石板,帮助薛和稳住身形。
而笑声忽然止歇。
紧接着,一股更猛烈的黑风直扑过来。
此时薛和已然站直身躯,条件反射似的运用刚领悟的凝气之法,将体内元气凝于矿镐,猛力向面前的黑风劈去。
“嗤!”
强劲的黑风就似一列火车径直碾过。
却齐整整在矿镐前分成两半,紧贴着薛和的面颊,如刀锋般呼啸而过,搅动起少年满头乌发,宛如惊蛇狂舞。
‘凝气原来是这么用的。’
平日里成千上万次地挥动,外加有体内炼气境元气加持,此时他手中的铁镐已恍如一把重剑。
薛和皱眉,双手持镐,昂首立于黑风之中。
接连又劈斩数次,他不退反进,顶风闯入一间偏殿。
因为他已远远看到了那人的名字:娄樊——一名炼气三重的弟子。
“咕咚!”
房间中黑风顿息,阴影里传来什么人在木地板上摔倒的声音。
“逮到你了,不许跑!”
薛和霸气外露,奔着名字直追过去!
闪电般劈碎阻挡在面前的一把木椅,一瞬间椅子炸开,木屑翻滚四溅。
“啊!”
椅子后传来一声惊叫。
薛和咬牙切齿,径直欺身而上,对着身下那人举镐便砸。
“让你吓唬我,我揍死你!”
刚要发狠,而镐头却停顿在半空。
‘娄樊?’
他只觉着这名字莫名的熟悉,可仔细回忆一番,却并不在最近遇到的弟子名列之中。
‘这名字,好像是,听解师兄提起过……’
一秒钟后,通透的思维宛如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五师兄?!”
薛和想起来了。
娄樊,正是戊衍道人的第五位亲传弟子。
听解子安说,五弟子娄樊是罕见的风灵根,只可惜修行时出了岔子,近几年来一直都是疯疯癫癫的。
‘难道一直是解师兄在照看他?’
薛和在怀里掏出火折子,吹燃之后贴近娄樊的脸庞。
就见那人面色苍白,浑身脏的不行,看模样也就十七八岁。
蜷缩着身体,抱着脑袋在地板上躲来躲去,嘴里还“咿咿呀呀”叫个不停,似乎是有些畏光。
“娄樊,五师兄!”
薛和蹲下来,试着呼唤他的名字,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这人看起来神志不清,竟好像真的疯了。
‘幸好没下死手。’
薛和咂舌,将镐头插进后腰,起身摸出火折子,重新点燃附近的油灯。
青红门人几乎常年生活在地下,他们的油灯也特别的禁烧而且亮度很高。
精巧的青铜坐灯中,大多盛放着一种青绿色的粘稠油脂,它有个十分霸气的名字:“龙油”,而实际上,是由一种生活在冥泉中的小蛇炼制而成。
光线逐渐亮起,终于得以看清房间的全貌。
相对之前的空间,这房间并不很大,靠里的墙角乱七八糟的堆满残破的草席、破烂被褥以及各种叫不出名的垃圾。
地面上满是崩碎的木屑与桌椅木器残骸。
而娄樊却像只土鸡似的一头扎在破烂之中,只把屁股露在外边。
薛和一阵无语。
叹了口气,呆立片刻,唏嘘地离开房间。
快要走到门口,却又顿住脚步,快步折返回来。
他有点不忍心将一个智障独自丢在这种脏乱危险的环境之中。
外加一点点之前险些失手伤人的自责。
薛和将这疯子从垃圾堆中拽了出来。
而娄樊却吓得要死,双手不停胡乱挥舞,企图将面前这怪物赶走。
薛和想了想,从怀里摸索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来,攥在手心,在娄樊面前晃来晃去,不时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响动。
笑道:“师兄,你来看,快看这个!”
娄樊折腾的有些累了,躺在地上呼呼喘气,从指缝间偷偷地瞄那布包。
薛和也停下,当着娄樊的面,一点点打开手心里那小包。
只见里边竟是满满的一捧,晶莹剔透的琉璃珠。
这是解子安送给他的勘琉璃。
薛和小心捏起一粒。
只见,那雪白的小珠竟迅速被染成了金色,幽幽发出淡淡的金芒来。
“怎么样?好看不好看,漂亮不漂亮!”
娄樊已然完全安静下来,瞅着那粒金珠目光发直。
薛和嘿嘿一笑,道了声,“给你了!”
说着,如小儿弹珠那般,将金珠弹了出去。
“咕噜噜……”
琉璃珠在木地板上飞速滚动,一下撞到娄樊脚边,眼看着颜色越来越暗。
娄樊反射的缩了下腿,伸手迅速抓起那珠子。
小珠在他掌心中完全变成了灰色。
那种灰色又与普通的阴气颜色不同,其中竟夹杂着斑斑鱼鳞似的银芒。
娄樊张大嘴巴,死死盯着珠子,面露失望与不解。
“哦,原来你的灵气是银色,也挺好看的。”
薛和笑道,复又捏起一枚珠子,弹了过去。
娄樊再次迅速抓住。
薛和反复几次,又弹了五六枚金珠过去,这才笑嘻嘻将剩余的勘琉璃收回怀中。
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土,佯装离去。
“等……”
身后传来娄樊急切的叫声。
薛和转身,就见那疯子也已经起身,在原地晃晃悠悠的踱步,好像是想追过来,又有些胆怯。
薛和笑笑,又将装堪琉璃的布包取出,放在手里颠了颠,发出“哗啦哗啦”的脆响。
道:“你跟我来,这些都给你。”
“真的?!”娄樊问道,双目烁烁发光。
“当然了,你可是我师兄,咱俩可是一伙的。”
娄樊抓了抓乱糟糟的乌发,也不知听懂了没,犹豫一瞬,飞奔过来,一把抢走薛和手中的袋子。
又快速后退几步,转过头谨慎地拆开查看,顿时喜笑颜开,连同之前的几粒银珠子一起包好,欢天喜地地揣进怀中。
接着满意的提了提腰带,转过身来,开始仔细打量起薛和。
片刻后,似是终于有了定论,指着薛和问:“师弟?一伙的!”
薛和连忙点头,“对对,娄师兄,我是你六师弟,我是小六啊。”
他怕这疯子记不得人名,所以直接称自己小六。
又问:“五师兄,你知不知道三师兄哪里去了?”
而娄樊却完全不理会他的问题,只是皱眉,摇头道:“小六,弱。”
薛和被他气笑,掐腰道:“刚才也不知是谁被我按在地上揍。”
娄樊听了却激动起来,上前一步,砰砰的拍起胸脯,道:“我,很强的。”
“哦?”
薛和的大眼珠子忽而咕噜噜一转。
心中盘算道,‘既然三师兄找不到,临时拿五师兄扯个虎皮也是可以的。毕竟五师兄身为殿主,风系秘术了得,主要还是个疯子,引他去与那帮执事动手,四殿主也定会有所顾忌。’
想罢便指着自己鼻子,嘿嘿笑道:
“师兄,帮小六打架,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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