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到这种近乎大逆不道的话,鸢语不敢说话,战战兢兢跪在那里,听着墨无痕的自言自语。
“你也是这样觉得么,鸢语?”
“奴婢不敢。”鸢语连忙回答着。她并不知道,那个看上去温润如玉的少年,会讲这样叛逆的话语,还是对着从来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崇光皇子。
“是啊,只有唐谦,敢这样说话。”
墨无痕敛起眼眸,只有唐谦,不在乎他,不害怕他,那样冷漠,仿佛对谁都温柔,却其实对谁都不上心。
所以,他要扰乱那个少年的心。
那一瞬间的墨无痕觉得,似乎,他难得找到了一件想做的事情。
唐浅不想让林因看见脸上的伤,所以没有回相府。
进长宁府的时候,莫问看见少年额头上的伤口,还是吃了一惊。
“大少爷怎么受伤了?”
“我没事,不小心摔的。”唐浅简单说着,自然不可能明说,是惹怒皇子后受伤,在唐家散播开来的恐惧,远比惹怒唐相爷更为严重。
“这得请个大夫来看看。”莫问自小在梧桐城长大,不像唐浅那样,不将自己受伤放在心上。
“我自己上药就好。”唐浅有些不习惯。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会这般在意和念叨她的伤。
在北境,能够活命已经是所有人的追求。加上唐浅总是与云中卫普通将士共同进退,所以也没有人会特殊对待她。在弥弥来到她身边之前,所有伤都是她自己简单处理,不发炎感染就行。
“少爷,这可不行,会留疤的。”而另一边,莫问还在坚持着一个合格管家的职责,试图劝说唐浅乖乖听话看大夫。
唐浅几乎无奈得笑出来,但也不知道要如何说服这位尽职的管家,少女银铃般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来,才算解了唐浅的围。
“哥!”十一岁的唐汐声音已经清脆宛若少女,在安静的长宁府里特别能够吸引人的注意力,包括唐浅。
唐浅自己的声音,在十一岁时也是这样的明亮温婉。那个时候,还可以用少年正在变声来掩饰。后来,受惯了风雪,尤其是在那一年,北境最冷的时候戍守边陲,所以变得不是那般清亮;也因此,唐浅骗过了所有人,自己是女孩子这个事实。
一身绫罗的少女宛若蝴蝶般扑入唐浅的怀抱中,更为鲜亮的那一抹颜色,是唐汐身后,顾飞琼穿着唐浅那时所送的明珠锦。
那匹水红色的绸子原本便美艳不可方物,经过梧桐城里能工巧匠的裁剪,穿在本来就是美人的顾飞琼身上,更为艳丽。
连唐浅都惊艳了瞬间。
“什么时候过来的,汐儿?”唐浅缓过神来,扶好活泼的少女。“飞琼也过来了啊。”
“谦表哥。”少女笑得温柔。
“哥哥,为什么那个异族女人会住在你府里!”没有留时间给唐浅与顾飞琼寒暄,唐汐不满地摇着唐浅的手,一边指着正从顾飞琼身后沉默走出来的弥弥。
金发女子依旧是那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高傲表情,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此刻相府唐家三小姐在说着自己对她的不满。
唐浅看着并不打算开口说话和三人打招呼的弥弥,然后说,“弥弥是哥哥的朋友。”
不知是否是幻觉,唐浅看见顾飞琼的脸上一闪而过,犹如流水般稍纵即逝的轻松感。
“只是朋友吗?”而唐汐还在不依不饶问着。
唐家大小姐被宣布死亡的时候,唐汐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只是,从她有记忆开始,府上的所有人,都将她当做嫡系大小姐一般宠着。所以,万般恩宠在身的唐汐,此刻对于哥哥也没有一丝拘束。
“是。”
“那为什么她都不和我说话?”
唐浅看了弥弥一眼,她清楚弥弥的脾气,不喜欢说大昭话,不喜欢和她不喜欢的陌生人说话。
但是顾虑着唐汐的自尊心与骄傲,于是撒谎道,“弥弥不太会说大昭话。”
顾飞琼在那一瞬间,有些羡慕,甚至是嫉妒唐汐的无所顾虑,尤其是,对着唐谦。
唐汐明明是庶女,身份比自己还要低。但是在这相府,所有人却奇怪地宠着唐汐,顺着唐汐。相处了这么多天,她亲眼所见唐汐的别院有多么奢华,几乎是她在穷困潦倒时候所有的梦想。
那间只属于少女一个人的院子,是顾飞琼流落在外时,见过最大的院子也比不上的富丽。
此刻,看到唐汐这般无所顾虑甚至过分骄纵地对着唐谦,帝国的长宁侯撒娇和质问的时候,顾飞琼隐隐感到不甘。
不甘心,唐汐所拥有的一切,原本该属于自己,相府三小姐嫡女的自己的东西与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