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浅从墨无痕进来的时候,就察觉到,还有别人,大约四个人,其中三个应该是禁军,内力都不差,另外一个,气息有些奇怪。她相信是墨无痕的人,所以也没有道破。
这次,唐浅一把接住,不动声色放了回去。
“长宁侯的身手还算尚可。”墨无痕讥讽着唐浅在课堂上,因为分心的迟钝。
“唐谦不过一介粗人,殿下谬赞。”笔没有停下,唐浅看都没看墨无痕,这样说道。
于是墨无痕这次,直接踢翻了唐浅的桌子。唐浅一手握笔,一手托起书本,并没有随着墨无痕的暴虐而凌乱。
“从来没有人,敢像你这般无视本宫。”墨无痕挑眉,“本宫可以让父皇赦免你不敬之罪,也可以杀了你,唐谦。”
唐浅放下笔,其实,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和墨无痕这种性子的人打交道。
这种像缺爱的小孩子一般任性的人。道理说不清,也没有纠缠的理由。
北境里,都是为了生命而战斗的同伴,即使是匪徒,也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种打闹上。于是唐浅只说,“殿下若是觉得唐谦不敬,尽管叫陛下治罪便是。”
她原本以为这样能将墨无痕气走,去找景帝撒娇。毕竟应付贵为天子的景帝,要比应付无理取闹的墨无痕要容易得多。但是这次,对于乖僻的墨无痕,唐浅明显占了弱势。
“自己的性命不放在心上啊……”墨无痕忽而想到了什么,冷笑起来,“那燕浮生呢?上次我见你很在意他。”
唐浅知道,兵者诡道。越是在意的东西,越是害怕的弱点,越是不能在被人提起的时候,表现出一丝动容。
所以即使是此时,听到墨无痕提起燕浮生,唐浅也没有一丝慌乱。
那个与贺兰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
“他生,或他死,与唐谦又有什么关系。”唐浅写完最后一句,放下笔。“殿下请便。”
出乎唐浅的意料,墨无痕并没有那种被触怒的表情,甚至笑了起来。
“听得可是清楚,燕浮生?”墨无痕不经心般,看着一边,这样说道。
唐浅听到一些声响,然后是什么人被推倒在地,燕浮生就那样略微狼狈地坐在院外的地下,墨色的长发散乱一身。
再如何狼狈,都比不上那个人眼中,仿佛被背叛被遗弃的苍凉感。
唐浅心中仿佛哪里,被纠了一下。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甚至只有这样才能保护燕浮生不受墨无痕任性般的苛待。但是此时此刻,看着燕浮生的眼神,唐浅觉得,自己正在受着那个人的责问。
如同那个时候,她对贺兰庆说出那声对不起之后,贺兰庆的沉默,悲伤,自嘲般地捂住脸笑得宛若哭泣,还有之后,她自己的仓皇逃走。
以及那句,她永远也无法回答的心意。
唐浅最不愿意回想起的,关于贺兰庆是如何死的那个噩梦。
她猝然站起身,露出连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惊慌。
面对着燕浮生,如此熟悉的面容,她总是会止不住地想起,曾经那个耀眼的少年,唯独一次,在她面前,骄傲崩塌若泥沙。
骄傲的少年,在面对任何危险和险境的时候,都没有一丝惧意。
只是因为她的拒绝。
而她,无论如何,也给不了贺兰庆,他所希冀的回答。
她是如此软弱。
“所以本宫才说,长宁侯的身手尚可。”墨无痕也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被推搡倒地的燕浮生,却对着唐浅说道,“没有想到吧,在暗处藏着的,是燕浮生。”
唐浅没有说话。
“本宫叫侍卫按着他的手脚,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出声,就是为了让这卑贱之人听到,长宁侯你亲口说出的话。”
“殿下身份尊贵,何须与唐谦开这等玩笑。”唐浅沉默后,这样说道。
即使她很清楚,眼前的燕浮生,并不是昔日与她并肩作战,能够交付后背的那个人。只是看到燕浮生那忧伤的眼神,她的心,便无法平静下来。
似乎那是她犯下的过错。
或许是因为,燕浮生和贺兰庆,长得太像。像到让唐浅觉得,是同一个人。
那个曾经对于她,宛若手足的人。
墨无痕却不回答唐浅的话,只是说,“长宁侯也抄完了吧,洛绎,拿本宫的腰牌,送长宁侯出宫。”
不给唐谦一点向燕浮生解释的机会。
凤栖宫禁军之一上前,抬手作出请的动作,“长宁侯,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