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浅一早就随唐英正入了宫,甚至早朝开始前到了御书房。她按照父亲一路上教的规矩,并不是以侯爵礼仪面圣,也不是武将的单膝礼,而是恭恭敬敬以唐家长子的身份,行了贵族子弟的跪拜大礼。
“叩见吾皇。”
景帝墨晨欣赏地看着阶下恭敬的少年,并没有半分少年封侯的傲气。想来相府唐家的嫡子,纵然离家五年,贵族教养也没有落下半分。
“平身。”帝王的表情并没有变化,心里却有些赞赏之意,“你贵为长宁侯,何必行此大礼。”
唐浅站直,却恭敬垂首,道“唐谦年少,爵位与封赏全仰仗陛下恩典,一日未曾敢忘。”
北境侯爵之位原本便是虚职,不过是个三等军侯。在王侯将相云集的梧桐城,自然不算什么。唐浅自小和唐澈一起受相府严格教养,即使北境的五年他过惯了和平民一般的生活,此刻回到这般金碧辉煌的梧桐王城,也回想了起来。
景帝这才赞赏地点点头,仔细看着眼前的少年将军。
是和他派去北境的督军回报一般,是个谦逊有礼,却略微瘦弱的少年。想来是还年少,尚未长开。连他最小的,那个自小养在深宫的儿子都比眼前的少年壮实高挑了很多。
“翩翩少年,人如玉,此话用来形容长宁侯,果然不假。”帝王说着,“以后无需行此大礼,以侯爵之礼即可。”
“谢吾皇恩典。”
天色渐亮,眼快就要到了上朝的时辰。此次召见唐谦,景帝也只是想见见这位传说中战功卓然的少年侯爷,吩咐几句罢了。于是景帝说,“长宁侯可知本次朕召你回城,是为了辅佐朕的几个儿子。明日你就去书院,见见朕的这几个不成器的儿子。”
景帝自然是谦虚几句,唐浅回道,“微臣自当尽心侍奉皇子殿下。”
景帝满意地看着阶下的少年,性格温顺,眼眸清澈地不带那些让他烦心的武将的戾气。若是能留在他的几个儿子身边,身份尊贵,又深得边境十三城甚至是附属国的民心,不曾营党结羽,倒是不错的辅臣。
“左相当真教子有方,想必长宁侯可是比朕的几个儿子让左相省心得多。”
“陛下谬赞,微臣惶恐。”
景帝站起身来,“左相随朕上朝去吧,长宁侯朕自派人带着参观下这王城,左相无需担心爱子。”
“多谢陛下荣恩。”唐浅和唐英正一同跪谢。
随后唐英正随君王走了出去,唐浅起身,已经有人上前,唐浅看着那身衣服,知道此人地位不低。
“禁军副统领刘少卿,见过长宁侯。长宁侯若是不嫌弃,就由臣带您参观王城。”武将恭敬行礼,即使低着头还是比唐浅要高出许多。
“刘大人无需多礼,有劳大人。”唐浅的声音很柔和,并不像惯常武将那般。这和她的性格,以及唐家严格的家教有着关联。而在北境,她也从不把自己当贵族,吃住都与普通云中卫一般。在北境那种环境里,生命同等高贵。所以如今回到梧桐城,她也依旧如此。
刘少卿这才抬头看着这位传说中的长宁侯,他比想象中要瘦弱了很多,甚至连肌肉与喉结都几乎看不见。他有些纳闷,这当真是那位保得北境三年安然的唐谦?
刘家也是世族,所以他再奇怪也没有表现出来。“长宁侯请。”
刘少卿带着唐谦,身后跟着的禁军也不免多看那个堪称秀气的长宁侯几眼。唐谦并没有带云中卫跟随,也不是武将的打扮,所以全然像一个少年贵公子。
而不是那个传闻中,北境最为赫赫有名的武官。
那些传闻中的战役,大昭建国历史上都少有的胜利,例如长宁侯如何仅凭云中十三骑守得北境十一区防卫塔十日妖潮无恙,例如云中卫如何取道险境,阻断妖兽践踏边城。任何一项,都绝非似眼前这个羸弱的少年,可以做到的事情。
到了快下朝的时辰,唐谦已经走过帝王办公与议政的几所宫殿。刘少卿从介绍中忽然想到,似乎一直都是他带着人在走,而位居长宁侯的唐谦出乎意料地谦和,甚至没有贵族的傲气,只是静静听着他的介绍,偶尔提个相关的问题,其余时间几乎没有要求什么。
“长宁侯接下来可是有想先去看看的地方?”刘少卿问道。
唐浅那个时候和刘少卿都在帝宫的门禁处,她想了一下。然后刘少卿只见少年忽而笑了起来,盈盈说道“兵部。”
随后唐浅补了一句,“劳烦刘大人送唐谦去兵部就好。”
唐浅是去兵部要钱的。
大昭很富有,但是与九州大陆历史上任何一个王朝相同,层层剥削后,到戍边守军的已经很少了。
北境守军在唐浅到任之前,多是靠着盘剥当地百姓,所以也能维系戍卫。但是,唐浅到了之后,看着北境饿殍遍野,军部的盘剥甚至比妖兽的掠夺还要可怕。她第一个月就下了不许剥削百姓奴役平民的令。那个时候的唐浅还不得军心,所以此举一出,她的日子就十分不好过。于是削减军饷供应,她以身作则,胃病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