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甘棠依例与章夫人一起送章然到了贡院门口,看着他进去。
临走时,甘棠满眼稀奇地打量了一番院门的黑梁白墙,边走边叹:“不愧是为国之栋梁所准备的,真是恢弘大气。”
“说的是,若没有科举,寒门子弟哪有机会大展身手呢?”章夫人笑着附和,“为了选拔人才准备,自然应当样样妥帖大气。”
“若我是男子多好。”甘棠眼中充满羡慕,“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参加科考,至少也能体验一把。”
“男子才能科考是古制,未必一成不变。”章夫人认真回答,“更何况,若真是有本事,男女又有什么分别。”
甘棠听闻过章夫人年轻时在生意场上的风采,静下心来,准备洗耳恭听。
章夫人缓缓走着,娓娓道来:“我刚生下来的时候,父亲见是个女儿,大失所望。以为自己的绣房没人继承了,准备纳妾生儿子。我娘一辈子温婉体贴,却也是心底不服输的,怎咽的下这口气,不信女儿就真的没本事,带着我回了外公家,我舅舅的儿子上学堂,她便请了先生来叫我认字,他们学骑马,我也要学,他们武术练刀剑,我拿不动,就学软鞭。”
她的声音渐渐低缓,似陷入无尽的回忆中:“小时候不懂事,还恨过我娘,凭什么别的女孩子只要在闺中刺绣画眉就好,我却偏要跟那些男孩子一样舞刀弄剑,吃那么多的苦,落那么多的伤,甚至功课也不能输给我的表哥们,松懈了要挨手板心。”
“直到我十岁那年,父亲仍然没生出什么儿子。”章夫人回过神来,得意笑笑,“不得已到外祖父家,低声下气地请我娘俩回去,我便随着他出入商场,游刃有余。”
看着她此刻的神采飞扬,甘棠却嘴角沉重,有些笑不出来,“游刃有余”这四个字看着简单,在外人眼中风光,背后却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苦行。
章夫人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若无其事地亲昵将手搭在她肩上,挑眉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若没有这番狠功夫的积累,能钓到章然他爹?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儿子?”
“有付出才会有收获。”章夫人拍拍她的肩,“终于章然也大了,从今往后我就更轻松了。走!咱娘俩买衣裳去。”
不等甘棠反应过来,拖着她直奔成衣铺去。
诶?甘棠头脑都混乱了,刚才不是还在说正经事儿吗?
显然,章夫人今天心情格外不错,自己衣裳试得不多,反倒是一件件地给甘棠比划。
“这件褂子,粉色,显气色,买。”
“这条裙子,鎏金的,美,包起来。”
“这袭袍子,纹纱的,仙,记我账上。”
“还有这条百褶如意月裙,这件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这匹云丝披风。全都包起来。”
甘棠在章夫人买买买的冲击中,对各式衣裙花样,看得眼花缭乱,对这些纷繁复杂的名词,更是听得头晕脑胀。
最让她心惊肉跳的,是一旁小二乐不可支地记账,忙拦住仍在激战的章夫人:“伯母,还是不要了吧,这也太多了…….”
“没什么好担心的。”章夫人拍拍她的手,支起慈爱端庄的姿态,“这家铺子呀,是我娘家开的,我的账就是文家的账。”
有娘家…真好啊…,甘棠心中默叹。
章夫人挑挑选选了近两个时辰,才算满意,嘱咐小二尽早将衣服送到章府后神清气爽地与甘棠回去了。
三日后,章然从考场出来,远远便看见一身粉粉新衣的姑娘,不是甘棠还有谁。
两人简简单单讨论了一下考题,果然是一些中规中矩的出题,章然做起来也是心应手得。
甘棠对他定然能过乡试一事成竹在胸,也不再多问。
反倒是章然主动撇开了话题,打量着她的新衣裳,眸中含笑:“这条裙子,衬得你好看。”整个人又粉白了几分。
“真的吗?”甘棠有些羞涩,微微低下头,从小在木头脑袋的师兄身边长大,又有如珠似玉的师姐,很少有人夸过她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