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端午之后,章然在书房呆的时间便越来越多了,甘棠每天在一旁陪着,指点文章,解释经义,日子过得飞快。
甘棠特意了解了一下本朝的乡试制度,每三年一次,每年八月在县城举行,一共三场,每场三天,初九,十二,十五各一场。第一场主要是四书和五言八韵,第二场考五经与议论文,最后一场考对时事政务的见解。
甘棠很清楚,章然天资聪颖,加上这段时间的努力,乡试定然不会落榜。但她毕竟没有真正参加过,不知道其他人的实力是如何,考官的口味又是如何,只得一再嘱咐章然在做题时尽量保持中庸。
其实章然哪里用得着她嘱咐呢,不过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也嘴角含笑地只管答应。
转眼到了初八,祝中通又偷偷溜到章府与他们说话。他面上倒是一片轻松,毫不见紧张,甘棠将嘱咐给章然的话再细细与他说了一遍。
已经是最后一天了,自然没什么佛脚好抱的,甘棠无所事事翻着书,眉梢一挑,心思忽动:“不如我们猜猜,明日考什么题?”
“前几年第一场考的大多是《论语》,我猜这次大概会换成《孟子》,且听闻如今圣上多次有讨伐夷狄之心,那《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一段极有可能被考到。”章然接道,骨节分明的长指敲在桌案上,目光深沉,眼底蕴玉。
甘棠认同地点点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搞不好就是这篇。”
“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不大记得,真是让人头大。”祝中通忙匆匆抓起《孟子》狂翻,口中念念有词。
看见他心急火燎的样子,甘棠忍不住梨涡浅笑,学着章然伸手给了他一个爆栗,再拿过书来,照着自己在书上的注释,一丝不苟地讲给祝中通。
章然看见祝中通靠在甘棠身旁小鸡啄米般地啧啧称赞,眸底幽黑闪过,反倒羡慕起他的笨来了。
讲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祝中通才算真正明白其中含义,伸了个懒腰,又如梦初醒地呆滞了一下:“糟了,糟了,要回去了,被祝外直逮到就不好了。”
来不及多说什么,急急回去了。
“我也该回屋了。”甘棠缓缓站起身来,捂住嘴打了个哈欠,眼眶染上润意,慢慢朝门外走去,“你明日尽力,正常发挥就行,一定能过。”
“甘棠。”章然定定站直,叫了她一声。
“啊?”甘棠疑惑地回过头,水汪汪的明眸宛似小兽,充满不解。
与半年前相比,章然似乎又长高了不少,身着青衫,挺立在桌案旁,犹如修竹,任风吹雨打,岿然不动。
“我明日会拼尽全力。”他薄唇轻启,缓缓舒出这一句话,似带有万分决心。再走上前,笑着轻摸她的头,“不早了,快去歇息吧。”
发间来自他掌心的暖意消散之后,甘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了屋,躺到了床上,仍是晕晕乎乎。
章然干嘛总是摸她的头,一点也不尊师重教!为什么她想到乡试过后,就不能和他一起看书,还会有一丝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