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禺山的雪停了，天色更加阴沉寒冷。
山山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在光滑的石壁上写“枉闲蝙蝠洞！”
北渚手靠在剑上，不紧不慢地试探这柄剑，寒意袭来，冷气入体，身上的疲倦感开始放大。
碧绿色的眼睛多是迷惘，颓然如他，听着山山在石壁上刻字的声音，一字一画，每一个声响都告诉北渚，北渚还活着。
不同以往，北渚在凡间，北渚似乎觉得有了别样的感觉，似乎没那么孤独，身边有个朋友，而这个朋友会像那些在凡间的朋友一样吗？
不过，凡间的朋友，已经死了，有老死的、病死的、饿死的。这里是冥界，北渚又有些幻想，幻想他们会不会也不小心被相离扔到这里。
锋利的石头被山山扔到洞里的水潭处，发出“咣”一声，水潭里北渚的倒影被打乱，波纹缓缓向北渚靠近。
山山两手一拍，跳到北渚身边，双手叉腰道：“枉闲蝙蝠洞，怎么样？我写的名字。”
蝙蝠们吱吱乱动，北渚也觉察到这里还有许多蝙蝠，一下变得警觉起来，不过听山山似乎毫不在乎，还在说：“这些蝙蝠，我要带走几只。”
说完，山山右手一挥，洞上只剩下了几只蝙蝠，说是要带走几只，其实山山是带走了几百只。
那些蝙蝠齐齐朝山山面前出现的黄色圈圈飞，最后还将那九枚琴虫蛋给收到那个圈圈里，北渚单手抱着的一枚蛋不见了踪影，疑惑道：
“这些蛋？”
“哦！我收了，好了，咱们该出去看看那两个家伙了。”
北渚率先开口道：“现在两个都死了。”
山山眼里闪过欣赏道：“我们还未出去，你就知道他们都死了？”
北渚认真道：“你刚才不也能感受到，这枉闲蝙蝠洞的主人已经死了么？”
山山摆手笑道：“我是看出这符尾不是那金雪的对手，所以猜测两个声音是同时倒下的声音，金雪一定缠住一人，不死不休，更不会发出那么凄惨的叫声。”
“对啊，那鹰叫声还在，你又如何能觉察到他们都死了呢？”
面对山山的疑惑，北渚道：“我闻到的，对于一个人是否还存活，我是能闻出来的。”
这下山山来了兴致，便提起衣裙，靠近北渚道：“这么厉害，那你闻闻我是活的还是死的？”
北渚不假思索道：“你不用闻，你已经死了，现在这副身体是被重塑的。”
平淡的话语从北渚口中说出，山山忽然觉得心脏又活了过来，感觉到它在剧烈跳动，紧张又激动，她下意识摸了摸喉咙，想找水喝，还没喝水潭里的水，山山就已经能想到那水该多清凉、多清甜。
这时山山有些庆幸北渚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然这样一个举足无措的人出现在一个黑暗中，仅靠想象幻化出来的人影，该是多么狼狈。
许多事，往往都是只了解部分就够了，其余不完美的部分，想象会给它增添色彩，如果你要展露全部，想象会破碎，梦幻也会破灭。
不过山山还是有些高兴，有这样一个人愿意不带任何情感指出她的残缺。
山山微笑道：“嗯，你的眼睛看不见，若是能看见，一定能发现世间许多美丽的事物，这样的能力，很稀有。”
北渚睫毛微微颤动，流出一丝悲戚，叹道“是吗？可惜我的眼睛看不见，能看见的只有无尽的黑色深渊。”
山山道：“你身上的能力，最重要的不是眼睛，而是心。”
北渚沉思道：“心？”
“对，就是心，”山山全掌放在北渚胸前轻轻一拍道：“你会用心去感受，山川流息，万物更迭，你只是凭着本能描述着他们，你不会记得，只管当下。”
听山山说得认真，北渚扑哧笑了一声道：“我最亲近的人都觉得我不容易放下，现在你却说我只管当下。”
山山将手收回，凝望着张开的五根手指，手上的温度没有散去，刚才山山就感受到，北渚的身体活像白目河里的红游灯，热烘烘、暖融融的。
“是吗？”
“哈哈，怪不得有人说我认识的人太少，对人的理解也常常出现偏差。”
山洞冷彻肌肤，山山全身本就冰冷，加上刚才夸人的话，夸错了点，才感受到的心跳，一下子又没了，沉到了湖底。
想到外面的情况，山山把手放在腰侧两边用兔毛做的兜里，讪讪道：
“我们出去看看如何？”
北渚点头同意，山山又见到北渚把剑当拐杖用的样子，剑划在石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山山想着，这人耳朵灵敏之高，都能忍受这样的声音，一时也忍不住猜测他与相离的关系。
来到山洞外，雪花不再飘散，枝禺山放眼望去，也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白得无边无际。
闻着冰雪的味道，北渚内心多了些平静，这里的冰雪比凡间的雪要冻人得多，北渚身似火炉，自然不怕这里的冷，唯一觉得有些彻骨的冷意的地方，便是手上那把剑传来的。
山山带北渚来到海滩上，不过都是冰雪覆盖的模样，又回到了发现北渚的方向， 这片海很大，却都被冰封着。
一到冰面，北渚手上凉意更甚：“你这剑是？”
山山回头瞥了一眼，而后转过头看向那些散落在海滩四周的尸体道：“那是冥王赏我的玩意儿，我给它取了个名字，‘指月剑’。”
“你似乎很喜欢取名字。”
北渚想起他的名字也是山山所取，山山则蹲下用蓝思查看那琴虫的尸体道：“我来这里许久了，我不认识的，我就会给取一个名字，喏，我面前这琴虫我就给她取了个符尾。”
山山也闻到了周围的血臭味，恶心难闻：“可有来由？”
把蓝思放下，山山又回答北渚的话道：
“没有来由，想到什么字，便取什么名。”
山山把那符尾的皮用蓝思扯下来，又左右寻找，脚踩在雪面的步子变得更快了，山山把整理好的皮随手做了挎包放在肩上道：
“那金雪呢？她可不能跑，她身上的东西，全都是宝。”
说着，山山的眼睛里冒着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