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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蝉噪林逾静(2 / 2)

顾鹂韵平复了下心绪,郑重地道:“你们不要再像殷穗蓉这般仗势欺人!宫规大家都是背过的,愿你们记在心里,下不为例!”

众人唯唯应声,顾鹂韵一声令下方才散去。

回到尚仪局的吕司宾犹自愤愤不平,手一指尚宫局方向怒道:“狗仗人势!她们俩算甚么东西,竟也敢在朝华宫吆五喝六?张丽婕那事不知会咱们一声也罢了,这事儿又直接越过了咱们,也太不把你我放在眼里了!还阴阳怪气的,当谁不知道真正理亏的是谁呢!刚才双寿还带人去朝华宫颁发赏赐呢,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谁稀罕!”

顾鹂韵亲手倒了杯茶递给吕司宾劝道:“莫气莫气!华佗说过,‘苦茶常服,可益以思’,你也该降降火了!”

吕司宾呷了口茶,直皱眉头,疑惑反问:“尚仪大人可有对策?”

顾鹂韵拭净桌面水渍,气定神闲:“正因处于下风,正因苦无良策,咱们才更不能自乱阵脚。你也是六尚主官,这毛躁的毛病也该改一改了!”

吕司宾嗔道:“尚仪大人,这都甚么时候了?您怎么?”

“甚么时候?更难的时候你我难道没遇见过?急成这样又有甚么用?”顾鹂韵截住话头,笑得意味深长:“解铃还须系铃人,总有人想求个好前程。”

龚素素拎着一个食盒到关押殷穗蓉的屋子,塞了点银钱给看门的两个太监道:“两位公公,我是和殷穗蓉同屋之人,带了点吃的给她,您们看?”

两个太监已得了顾鹂韵叮嘱,此时得了好处笑得见牙不见眼,恭敬地开了门:“顾尚仪已经打过招呼了,姑娘还请快些。”

殷穗蓉抱膝坐在床上,听见动静扬起哭花了的一张俏脸,模样甚是委屈:“素素,这屋里好冷啊,我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龚素素温柔一笑:“我给你带了些饭菜,你将就着用一些。”

殷穗蓉展颜:“快拿来。”等不及龚素素将饭菜全拿出来,殷穗蓉已经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了。

饭毕,殷穗蓉抓着龚素素的手问道:“素素,你不是说了吗,只要我宣扬慧妃娘娘的威仪,慧妃娘娘就会知道我的好处,就会提拔我做妃子,怎么我反而要被撵出宫了呢?你有没有好办法?”

龚素素故作愁眉不展:“娘娘高居九重,想必不能垂听此间境况,一时被人蒙蔽了也是有的,怪只怪咱们平时忘了烧香,如今再拜佛脚已是来不及了。”

殷穗蓉登时脊梁骨走了真魂儿,骇得面无血色,半晌才面目狰狞地凄厉尖叫道:“我不出宫!我死也不要出去!龚素素,如果我被撵出宫去,我就吿诉她们,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主意,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龚素素眸中厉芒一闪,面上愈发和煦:“姐姐别急啊,慧妃靠不上了,这不还有一个恪妃么?于司言在慧妃娘娘面前进你的谗言,娘娘又偏听偏信,全然不顾念你的苦劳和亲戚情份,如今就算有法子求到她面前也未必见得管用,不如去求一求恪妃娘娘?恪妃娘娘和慧妃一向不对付,她又一贯面软心慈,你作个可怜样儿哭一哭求一求,保准恪妃娘娘就心软了,她发了话,你就可以留在宫里了。”

“真的吗?”殷穗蓉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眼里现出希冀的水光,“我就知道你有办法,怪不得你让我不要着急的呢!快说,怎样才可见到恪妃娘娘?”

龚素素不无得意:“顾尚仪是太皇太后一手提拔的,而恪妃娘娘是太皇太后娘家侄孙女,所以顾尚仪在恪妃娘娘那儿还有几分脸面。于司言背靠慧妃,越俎代庖,顾尚仪很是看不惯。我求了尚仪大人,她倒愿意带着你去向恪妃娘娘陈述冤屈。”

殷穗蓉冷静下来,有些迟疑:“如果这样做,不就得罪了慧妃?那我留在宫里还有好嘛。”

龚素素趁热打铁:“只要能留在宫里,就能徐徐图之,否则明天一早被遣送岀宫,姐姐的心愿可就要全落空了!要我说,对姐姐而言,恪妃可是比慧妃更好的靠山,慧妃本人受宠,麾下又人才济济,而恪妃年老色衰,华阳宫惟一能时常面圣的王女御又小产了。姐姐去了,恪妃娘娘一定会大力抬举,宁为鸡头不当凤尾,有时候烧烧冷灶说不得也有意外之喜呢,谁又知道哪片云上有雨。姐姐早下决断,待会儿掌灯时分,顾尚仪可就来了!”

一篇话说得殷穗蓉心中大定,登时就表态全依龚素素的。可殷穗蓉不知道,救命稻草再能救命,也不过是根稻草罢了。

华阳宫,昕月殿。

陈云兮奉上一盅汤羹,温言道:“娘娘,这雪梨薏米羹是奴婢用挖空的雪梨做盅,与薏米、枇杷、银耳、冰糖、红枣同煮,特别适合冬季进补,您近来偶感风寒,这羹清热润肺、安神止咳,您用一些罢!”

吴敬昭面含浅笑:“你素来通晓药理,又学了疱厨之事,药食同源,我的身子交由你调理,再是放心不过。”

陈云兮未见得色,谦辞道:“这是奴婢的本分。”

外头侍女传报:“顾尚仪来了!”

吴敬昭放下汤羹,扬声道:“让她们进来!”话毕又咳了几声,顾鹂韵从外头进来,听见声音面含担忧:“时节不好,娘娘还请保重凤体才是。”

吴敬昭笑道:“寒冬容易过,横竖都腊月了,构儿又长一岁,过两年就该上朝听政了。”

顾鹂韵听了也是一笑:“外力如何,终究打铁还得靠自身硬。您看这北风如何,终究刮不到屋里来。自来家奴如何能干,终究也管不到小主人身上。母凭子贵,娘娘必有后福!”

殷穗蓉听不懂二人话里暗藏的机锋,她焦急地一下跪倒,扑在吴敬昭面前哭喊:“恪妃娘娘,您要给奴婢做主啊!”

吴敬昭被吓了一跳,眉头皱了一下又迅速地散开了,柔声轻问:“你是谁?有甚么委屈么?如今代掌宫务的是慧妃,你该去找她才是。”

殷穗蓉抽泣:“奴婢是朝华宫的待选女史殷穗蓉,我要被慧妃娘娘撵出宫去了,我不要出宫,我不想出去,恪妃娘娘,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顾鹂韵见殷穗蓉烂泥扶不上墙不由一叹,接口解释道:“慧妃前些日子杖毙了待选女史张丽婕,殷穗蓉正是议论此事之时被抓住了把柄,慧妃下了口谕,要将她撵出宫呢。奴婢听闻殷穗蓉是慧妃的亲戚,又是初犯,私心忖着这里头恐有误会,所以带她到娘娘跟前陈述冤屈。”

殷穗蓉回过神来也哭喊道:“奴婢冤枉啊,奴婢是冤枉的,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奴婢并没有胡吣,只是想宣扬慧妃娘娘的威仪而已啊!”

吴敬昭眸中精光一闪:“哦?宣扬慧妃威仪,这么说,你是替慧妃办差喽?”

殷穗蓉不疑有他,点头如捣蒜:“是呀是呀,奴婢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慧妃娘娘啊!”

吴敬昭掩住笑意,正色道:“你为慧妃着想,反而要被撵出宫去,慧妃这事儿做得是不太厚道。云兮,你去宁秀宫问一声,看慧妃是否能收回旨意,怎么说两个人都是亲戚。殷穗蓉,你且回去听信儿罢。”陈云兮应声而去。

殷穗蓉安下心来,对吴敬昭感激得不得了,连连叩头:“多谢恪妃娘娘!多谢恪妃娘娘!”

顾鹂韵适时出声:“娘娘,您保重凤体,奴婢先行吿退。”等吴敬昭点头后,才带着一脸喜意的殷穗蓉回到朝华宫。

顾鹂韵含笑道:“殷穗蓉,在慧妃娘娘的旨意下来之前,委屈你先在这屋子里歇一晚了。”

殷穗蓉语调轻快:“不委屈,不委屈。”

顾鹂韵目含深意地一笑,转身离开。

殷穗蓉坐在床上,喜滋滋地偷着乐,龚素素面含讥笑地走了进来,殷穗蓉笑盈盈:“素素,真叫你说着啦,恪妃娘娘已经答应我了,我不用出宫了!恪妃娘娘真好!”

龚素素面色一沉,急问:“恪妃娘娘答应你了?恪妃娘娘怎么说的?你快说,她和你说甚么了?”

殷穗蓉半点儿没察觉到龚素素的不对劲,仍高兴地道:“我告诉恪妃娘娘我是为了宣扬慧妃娘娘的威仪才这么做的,恪妃娘娘就说我是替慧妃娘娘办差,又是亲戚,慧妃娘娘这事儿办得不厚道,打发人去宁秀宫说了此事。”

龚素素心里有了谱,也不似刚才那般急了,笑问:“慧妃娘娘答应了?”

“还没呢。”殷穗蓉有些没了底,旋又底气十足,朝龚素素一翻白眼,“这还不是迟早的事儿?顾尚仪刚才说了,委屈我在这屋里住一晚就够了。”

龚素素轻笑出声:“住一晚就出宫去了,当然委屈!”

殷穗蓉怒火中烧,一下站起来冲到龚素素面前,恶狠狠地推了龚素素一把:“你胡说!你胡说!我明天一早就可以出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龚素素一把挡开殷穗蓉的手,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我胡说?慧妃娘娘是那种朝令夕改的人么?恪妃娘娘做得了主的话当时为甚么不答应你?顾尚仪为甚么不让你回屋反而继续把你关在这里?实话告诉你,当时劝你跟别人宣扬张丽婕被杖毙一事的时候,我就料定你会有今天!我受够你了!我又不是你买来的丫鬟,凭甚么听你呼来喝去?我就知道,慧妃娘娘一定不待见你,看于司言对你和沈清菡的态度就知道了。你不知悔改,还屡屡仗着自己是慧妃娘娘的亲戚欺负别人,你这样败坏慧妃娘娘的名声,她岂能容你?人情得用在刀刃上,总拿出来说值甚么钱?你看看人家沈清菡,从来没狐假虎威过。偏你还蠢得自以为是,像你这样的蠢货活该被我当成踏脚石!实话告诉你,顾尚仪已经亲口许了我一个锦绣前程,我会被分去乾元宫服侍皇上。至于有大造化的您,回家去做娘娘罢!”

殷穗蓉见龚素素说得信誓旦旦,已是信了几分,被龚素素趁势推倒在地,她只双目无神地喃喃道:“你胡说!你胡说!我不要听你的!我不信!我一个字也不信!”

龚素素好整以暇:“我胡说?哼,你不信的话出去试试看,看门口的两个公公放不放你出去?你是犯人,和我呀,不一样!”

殷穗蓉慌忙起身,拉开门就欲出去,门口的两个小太监当然不会放她出去,殷穗蓉大急:“放我出去呀,你们两个死太监,怎么敢?怎么敢?”

两个小太监闻言大怒,一把将殷穗蓉关进屋里,一个小太监一边锁门一边阴阳怪气地道:“咱家是死太监,您呐,也好不到哪儿去!还想出来,嘁,明儿一早自然放你出来。”

殷穗蓉瘫坐在地上,怔忡着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龚素素轻蔑地蹲下来看着殷穗蓉,冷笑一声:“这回信了罢?你该谢谢我,要不是我来送你一程,你到明儿还得做着美梦呐?”

殷穗蓉猩红着眼一把推开龚素素:“我出宫了又怎么样?我父亲是道台,你呢?你不过就是个商贾庶女!你的生母就是个外宅,死了都进不了龚家大门的外室!你们母女俩就是湖广两地官商士绅的笑话!是龚清泰的耻辱!你父亲以你们母女为耻!我要去告诉她们,这一切都是你教我去做的,张丽婕的死也是你出的坏主意,我好不了你也别想跑!”

龚素素被说中痛脚,狞笑着尖叫道:“你去说呀!你去啊!你出得去吗?你说给谁听啊!官家小姐好了不起么,我纵是商贾庶女又如何,我的生母是个不被承认的外室又如何,留下来的终归是我而不是你!这一回你得罪的可是慧妃,纵使出了宫也不见得有你的好日子过。哼,大浪淘沙,被过滤的只有你们这些沙砾,去芜存菁,留下来的只有我这种金玉之材!我就是比你强!你一个人呆在这儿罢,不过就最后一个晚上罢了。”轻蔑地起身俯视着殷穗蓉,半晌才痛快笑着走开,留下殷穗蓉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一切果如龚素素所料,李馨宁自然不会朝令夕改自打嘴巴,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陈云兮。吴敬昭听到陈云兮秉报,眉头轻皱了皱:“那个殷穗蓉是李妹妹的亲戚,既然她不愿意宽宥,我也不好随意插手,倒显得咱们俩在打擂台似的。白头发又长了两根,我也老了。”吴敬昭尚不到三十岁,不过比郁馥芬稍长两岁罢了,生生却好似两代人。

陈云兮小心翼翼地措辞:“娘娘风华正茂,何言‘老’字?”一众侍女皆屏气敛息。

吴敬昭也不过随口感慨一声罢了,旋又笑道:“口舌凶场,是非恶海。总有人要上赶着卷进去。”

此后一段时日,关于慧妃妒杀新人,并指使亲戚办事却卸磨杀驴的传闻甚嚣尘上,又有一干别有用心或无甚心计的人纷纷学舌,人人都道恪妃宽厚些。

含章殿里,李馨宁生生折断了一根玉簪子,冷笑道:“在这儿等着呢?!上不了台面的人就会使这等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终是怄得不行,把吴敬昭和顾鹂韵益发恨到了十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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