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柳珍珍既说了要再献两个方子,自然不会食言且不说她正要凭此获得毛氏宠信,也不提她欲借此令余嬷嬷赚个盆满钵溢,单提骗人之术,也必得循序渐进的。先叫冤大头花小钱,然后百般欺哄告诉她花了钱的妙处,再一歩步拋岀诱饵,叫她沉迷在虛幻的甜头中不能自拔,慢慢儿地掏出她更多的钱财。柳珍珍深谙此道,也知道投桃报李,是时候给毛氏送药膏、给余嬷嬷送钱了。
翌日午后,阳光正好,毛氏携了柳珍珍和余嬤嬷到花园凉亭中小坐。柳珍珍见毛氏心情颇好,笑赞道:“太太这两日气色益发见好了!”余嬷嬷侍立在一旁,也笑着附和道:“珍珍姑娘说的极是,太太是年轻了许多呢!老奴老眼昏花,太太不信老奴的话,这回大伙儿都这么说,太太总该信了罢!”
毛氏笑得合不拢嘴:“哎呦呦,你们都说好听话来哄我!哪里就这么快见效了,我自己怎么没甚么感觉呢?不过,昨儿老爷也这么说!”
柳珍珍含笑接过话头:“这可不就是了,老爷最是慧眼,又最是关心体贴太太的,想必不会看错的!太太这是自谦呢,不张扬,这正是太太比旁个都强的好处呢!我但凡是个男子,也必要学老爷这般目光如炬,一眼就看中太太的秀外慧中,早早把太太聘回来藏在家里!”
毛氏脸臊得通红,拿了帕子掩口道:“你这丫头莫不是把一整罐子的蜜都抹嘴上了,这么会说话!余嬷嬷,你还不快去厨房里看看,别少了糖和蜜,回头我们自己没得吃!”
余嬷嬷也凑趣道:“我倒要替珍珍姑娘叫个屈,明明说了大实话,太太不信也就罢了,她还要被太太冤枉偷吃了蜜!纵然老奴一心偏着太太,打小就多疼太太些儿,也要替珍珍姑娘说两句公道话了!”
已有丫头掌不住笑了,柳珍珍听了这笑声益发人来疯、涎皮涎脸地嘟着嘴道:“可不是余嬤嬤她老人家说的实在,我明明是说了大实话呢,老爷太太最恩爱不过了,太太自己不好意思了,反来疑心我甜言蜜语。再没这样的道理!太太不妨闻闻我的嘴,看甜不甜呢,就知道我是不是冤枉了!”
毛氏依言果然凑上去闻了闻,道:“是挺甜的,必是偷吃了蜜了!”柳珍珍闻言益发不依不饶,扭股糖似地滚到朱妙萝怀里:“好姐姐,你替我说罢,明明没吃蜜呢!你整天和我混在一处,我凡事都瞒不过你,你最知道我了,好歹替我分辩分辩!”不同于众人只顾着乐,余嬷嬤听了此语,眼中精光一闪。又亲眼见了柳珍珍真心实意地愿和朱妙萝这样亲近,心下暗暗放心。
毛氏几时见过柳珍珍这等能言善道、亦诙亦谐的人物,登时掌不住大笑起来,仰倒在余嬤嬷怀里。余嬷嬷一边扶着毛氏,一边也作势大笑起来。地下一众丫头婆子见了毛氏和余嬷嬷带头这样,也跟着笑得东倒西歪。
所以说,凭柳珍珍的口才,气死一个人十分容易,想讨一个人的喜欢,也照样手到擒来!
二门上忽有个穿青色褂子的婆子,拿了一封烫金红帖寻了过来。见众人笑做一团,虽不明白大伙儿为什么成了这样,但明白毛氏此时心情必定不错,对自己领的这份苦差事也就少了两分恐惧抱怨。
红果也在一旁侍立着,端着大丫头的架子的她并没笑得太过分。至于绿果,那已经是昨天的人了,此时无一人会想起她。红果眼尖,见了这个青衣婆子,高声问道:“谁在那里?见了太太在这儿,还不赶紧出来请安?”
那婆子忙不迭地出来行礼磕头,恭敬地道:“太太万安!奴才是来送帖子的,恭请太太阅览。”
毛氏坐直身子,心里已有了几分计较,便漫不经心地问道:“谁的帖子啊?这么郑重其事的,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儿了!拿过来,我瞧瞧。”
那婆子暗暗叫苦,将那烫金红帖举得益发高了些,却并不敢接毛氏的话。红果小跑着过去拿了帖子,也依样跪在毛氏脚边,双手将帖子高举过头顶,也不敢多话。毛氏一手轻拽过帖子,看也不看,不耐地拍在旁边的石桌上,厌烦地道:“得了,这么大排场。她大少奶奶要过来就过来,前后街住着,莫不是还要我这个做婆婆的亲自去恭候她来?去问问她,十天半个月的来一次,是哪家媳妇的礼数!要不是看在老爷和亲家,我早叫凌儿来休了她这个小妇养的下流种子了!再吿诉她一句,既然自己不能生养,就该学着贤惠些,主动给爷们儿纳侧买妾。这样不贤良,也不怕外头人说嘴。”那婆子呐呐应了,默记了毛氏的话,赶忙出去,依样学了给守在外头等毛氏回话的人听了。
柳珍珍虽不明白毛氏缘何这么厌恨这个继子媳妇,但不妨碍她尽量缩着身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更有朱妙萝轻轻扯了柳珍珍后背衣服以示提醒。
柳珍珍倒很好奇,这个令毛氏气得跳脚、偏偏却又发作不得的莫氏倒底是个甚么样的人物,有机会定要会一会她才好。这些日子以来,柳珍珍倒也听了一耳朵关于这个大少奶奶的事迹。
莫氏岀身皇商莫家,同在建国之初捐了不少粮草给大军,也是有功之臣。而且莫家和沈家虽同在大理州,只是莫家一位旁支老爷早就考了同进士出身,现在富庶的庐州任职,官拜五品同知。而沈家,尚无人出仕,阖族上下只有一个沈冰和一个旁支小子沈况于读书上颇有天份,二人尚且年幼,连童生也未曾考过呢。况且沈、莫两家同在柱国大将军李然帐下效力,都是李然的钱袋子,可莫家不仅生意做得更大、献银更多,还兼管着替大将军监视大理州地方防务的要任。就连毛斯会,也未必抵得上莫家家主在李然心里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