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覆盖了一层雪,说也奇怪,并没有很冷,洁白闪烁着光晕,由太阳引领着越发圣洁。
只可惜注定存在不了多久,因为来来往往都是清理雪堆的宫女太监。雪花凝固纵然美,却步步难行,要不得。
御书房内,火盆子点燃了好几个,火花往出攒,次啦次啦响个不停。那红艳艳的火光落在人的半张脸上,越发的红润,低眉顺目的时候,也显得格外温和。
皇帝身披墨绿色的绒毛大氅,推开窗户,眺望外边一望无际,呼啸着的风吹了进来,火盆子看似被风吹灭,下一个却燃烧的越炙热。
野风吹不灭。
丞相跪地,十分谦卑。之前认长安为义女的行为,已经让君臣产生了裂痕,本想左右逢源,不曾想竟然被珏王一棒子打了下来,又老老实实的回到了皇帝身边,比之前还要老实。
皇帝冷眼旁观,自然不会相信这个人,但是事到如今能商量的又有几人?
“丞相有何事禀报?”
“关乎珏王。”柳丞相知道皇帝对自己有意见,所以根本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就说了目的。
也的确只有这件事情,是皇帝极为关切的。背对着丞相的人神色微微一松,视线眺望,也不知透过漫天的雪,看见了什么。
“珏王劳苦功高,此次回来,不知何赏赐。”自古帝王最怕的就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因为那个时候已经是君不君,臣不臣了。
柳丞相眼神闪烁着,淡淡道:“珏王夺回失守的两个关卡,本来就是本分,最多不过攻下地方一城,何以重赏?”
皇帝立刻听出了这言外之意,转过身来,伸手虚扶:“丞相起来说话。”
这便是要听听。
柳丞相不紧不慢的站起,客客气气的说:“两年前的那一场战事,让国力消耗甚大,而我国一直都在休养生息当中,实在是不宜大动干戈,如今已经攻打下一个城池,完全可以借机谈判。”
一连串的话总逃不过两个字,议和。
即便是战争,除非打的两个有一个国破家亡,否则总也逃不过议和这两个字。割地赔款,赔钱,公主和亲,往往都是这个套路。
然而对于皇帝来说,这是如今最可行的办法。
国库连年空虚,在加上天灾一事儿,国家赈济灾民已经消耗不少国库,这场战争在打下去,也没有任何的好处。
他闭眼思索良久,最终眼睛一睁:“南源屡次进攻,朕却松口议和,是不是有损国家威仪?”
“民之失德,干糇以愆。”丞相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说什么,一副神色严肃的样子:“人们如果道德都沦丧了,一块干粮这样一件小事情在朋友间也会引来纠纷。南源无德,才会屡次掀起战乱,我西夏正是展示自己德行的时候。”
这个借口不错。皇帝扯了扯嘴角:“召珏王议和。”
议和代表不打仗,像不打仗这种事情没有人会讨厌,没有人不想要安宁,也没有人想死,包括那些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兵卒。议和对所有人都有好处,每个人都期待这件事情的发生,唯有一个,那就是珏王。
来此处尽心竭力,好不容易有了良好的开端,却又要人放弃,对他一丁点的好处都没有,还这是不公平呢。
所以当皇帝的旨意由太监颁布的时候,站着听旨意的他面露出淡淡的微笑,这往往不代表什么好的笑容。
所以他不同意。
在将军府里仪式,但凡是有官职的都来了,大家都表示听从皇命,回京受封赏,但是珏王说不行。
“将在外,军令有所受,有所不受。”他看着这些风尘仆仆感到的人将自己地面上铺着的白色毯子弄脏以后,心情越发的糟糕,但还是笑着。
那领着旨意的太监眼睛一瞪:“珏王是想抗命么?”
珏王笑着将自己的刀抽了出来,太监忽然想起王爷之前似乎斩了赵吏的小儿子,顿时怂了下去,有些害怕,后退一步坐下了。
跟随太监一起来传旨的御史大夫抿了抿唇:“珏王既然像来仁慈,为何又执着与战乱?”
珏王仍旧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样子,只是眼中多了些悲天悯人:“废帝在世时,司寇执行刑法,废帝会停止奏乐;听到罪犯被处决,会难过得流下眼泪。为此朝臣百姓赞美的废帝,认为君臣关系能像父子关系一样,天下必能治理得好。”
从他嘴里听到废帝这两个字,实在是微妙,毕竟大家都避免在他面前,提到废帝。如今他说了,说的轻柔,但话语讽刺。
废帝最后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御史大夫是三朝元老,神色有些复杂:“文帝是一位仁慈的陛下。”
却不见得是什么好皇帝。
珏王不咸不淡的继续说:“流泪而不想用刑,这是君主的仁爱;然而不得不用刑,这是国家的法令。本王认为,法令不会因为同情而废去,那么不能用仁爱来治理国家的道理也就明白无疑了。如今南源屡次展现狼子野心,身怀宝藏,而不能逼退饿狼,也就成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