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王要立长安为侧妃谁也拦不住,倒也让许多人都感兴趣,宫里的人也召见,想看看长安究竟是个什么人。
皇宫深处也有寂寥的地方,纵然装点一番,也只是肃穆而已。
慈宁宫,一个后宫女子的希望,又是绝望的地方。
能够住在这里说明这辈子在也无人能够动摇她的位置,可同样说明她是个未亡人,哀哉。
大殿内香烟袅袅,光线落了进来,只是四处铂金银漆显得有点暗淡。
太后斜倚在榻上,四十几岁的年纪并不大,但是却异常衰老。眼角密密麻麻都是皱纹,不过从轮廓的端正来说,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美人。她轻轻地笑着,招了招手:“长安?真是个好名字,京都唤作长安,说明你就该留在这。”
彼时长安就跪在地上,见对方像自己招手,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走上前面。
太后生了一双锐利的凤眸,因为年岁的缘故眼皮微微耷拉,看上去有几分漫不经心的阴沉:“怎么额头上都是汗?”
长安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子,垂着头盯着脚尖,心跳的很快:“我战战惶惶,所以汗如雨下。”
任谁见了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都会害怕,何况这个女人辗转在两位皇帝之间,又生一子为皇帝。
太后让人坐到自己旁边,上下打量一番:“哀家是珏王的母亲,你是哀家的儿媳妇,一家人何必害怕?”
长安抿了抿嘴,没吭声。她和珏王可没拜过天地。
“今年多大了?”太后捻着手腕上的佛珠,闭上眼少了锐利,显得慈眉善目。
她如实回答:“十七岁。”
太后叹了口气:“是个好年纪,哀家就是这个年纪有了珏王,如今已经这把年岁了。”
“人都会老的。”她自己也会老,为什么要因为老而悲伤?
大家都一样。
太后睁开眼睛多看了长安一眼,浑浊的眼中似乎闪烁过什么,忽然笑了:“你这样的孩子,宫里很少见。”
上到妃嫔,下到宫女,哪个不是甜言蜜语。
闲说了几句话,长安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下来,诚恳的说:“宫里的人好,太后见惯了好人,见我肯定觉得少。”
她这样的人还是没多的,没有漂亮的倾国倾城,也没有丑到人神共弃,就只是走在马路上,别人不会多看一眼的普通人,像是蚂蚁一样,千千万万。
“每个人都有好处,你的好处在于诚实。”太后揉了揉眉心,酝酿了一下措辞,说:“旁人不跟哀家说实话,你诚实,哀家便问问你,你觉得京都和太阳哪个远?”
长安有些发怔,想也不想的说:“太阳远,谁都没去过太阳上。”
太后垂下眼帘,有些凄然的说:“可是哀家觉得京都更远,太阳能照到哀家身上,京都里的人却从未来看哀家一眼。是不是京都的路太远,所以没走到?”身边的嬷嬷连忙给递上手帕,擦拭眼角。
长安沉默了好长时间,意识到她口中不来的人,就是珏王。
自己走到哪,珏王跟到哪,今日却是连送自己入宫都没有。
“人年岁大了,就是脆弱,你别见怪。”太后拭泪,鬓角的银丝好像更加的斑驳,过往的记忆像是染了一切,将一个貌美女子变成了佝偻老妇。她幽幽叹息:“哀家在烽火中诞下珏王,他满月的那百天里江山朝夕不保,哀家每日都把他带在身边,生怕闭眼在睁开就看不见哀家的骨肉。这些他都不知道,只看见了哀家无能为力之下的顺势而为,你是女子,应该明白。可他不懂,怨着哀家。”
长安最不懂的是,和自己说这些做什么?
太后已经稳定下了情绪,看了她一眼,轻声说:“你看起来不紧张了。很好,旁人见了我都要手足无措,你经历了一段时间就从容不迫,很大方。”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我战战栗栗,汗不敢出。”
太后笑了笑:“哀家没有女儿,你以后常常进宫来陪着哀家吧。”说着叫嬷嬷拿着不少绸缎作为赏赐,还给了一块可以经常出入宫的令牌。
长安陪着她说了会儿话,无非是和珏王有关的,她记得不是很清楚,就说了两句。
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太后累了,便让嬷嬷送长安出宫。
长安走到门口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道:“珏王怕是恨我没有为他父亲殉节,可我怎么扔的下他。”
她回头,看见那个老人孤孤单单的坐在那,头发斑白,有些可怜。
这一段莫名其妙的对话,也就暂时结束。
脱离宫殿,站在阳光下面,感受到了这温暖。